朝陽蜀山,和氣景象。
實則酒神之前已經發現了冰心和文姬往南御空而走,正是詫異間,此時又遠遠望著江山和雲雲御空行往西南。「怪了,這都干嘛去的啊?」酒神自語喃道,去了心月房里卻沒有找到人,更沒找到逍遙和瀟雨,只得去問蜀山長老。長老陳黎宗見酒神來問,道︰「原來你已經醒了。掌門和瀟雨已經去往太清和仙霞派。昨晚只說你們往返昆侖,可能多睡一會兒,所以才讓老夫代為轉告。剛才江山小兄弟確實來找過掌門,但他和雲雲姑娘去了哪里,這個確實不知。至于水苑和文家兩家的姐妹,那就更不知道了。」
酒神謝過長老,自己邊走邊琢磨。老二老三跑了沒告訴我。老四和夜思去了夜家。老五和小蕾陪著紫藤去天厄寺和蓬萊。老六和雲雲剛剛私奔了……這一個個的,就剩我自己了。哼,我現在就找晴兒去,我在仙霞等他們,我累死他倆。酒神這般想著,劃開那道漆黑的裂縫,一頭鑽了進去。
此時江山和雲雲才行了片刻,就不免開始有些後悔。當初江山是往西行遇到的穆嚴,而那時穆嚴正往南行。只是如今他倆往西南行了不過一盞茶的時候,就發現這里除了山還是山。雲雲不禁無奈疑道︰「這里除了山什麼都沒有,他來這里做什麼?」
江山道︰「要是知道就簡單了。不過沒事,我們就一直往前慢慢行。若真是沒有發現,那我們就去酆都逛逛,總之不能白白出來一趟。」
「去酆都干嘛?那里雖說人不少,可總覺得怪陰森的。」
「見好吃的,咱就吃點。見好喝的,就喝點。見好玩的,就買點唄。這個方向只離酆都近。」
「你有錢麼?」雲雲故意這般問道。
江山道︰「來回昆侖,吃飯結賬你沒發現都是我的事?雖然老小是跑腿挨揍的,不過這剩下的錢麼,嘿嘿!」江山拍了拍腰間,嘩啦作響,「雖然不多,但是去趟酆都一準是夠了。你想在那住一晚都行!」
「呵呵,那好啊!反正二哥暫時不回來,應該一時也沒什麼事。」雲雲此時也是玩心大起。
江山嘴上不說,心里則是樂開了花。好不容易又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不過這二人到底還是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途中看的很仔細,行的不快,聊的也並不多,很多地方都要下去親眼看一看,沒有發現才繼續前行。如此一來,直到過了正午,離酆都尚有一般的路程。二人起初沒想到會出來的太久,所以也沒有帶干糧和水,雲雲倒還好,江山卻是口渴的久了。
不過多時,雲雲突然道︰「你看那,快來!」言著,她當先向下飛去。
江山也看見一片田地旁,有幾戶人家。他隨著雲雲一同落在遠處,徒步走至一戶人家前。泥草屋前,屋檐下只獨自坐著一位蒼老的老人。雲雲笑臉道︰「老爺爺,我們能從井里打些水來喝麼?」
「用吧,用吧。」老人爽快的答應了,還抬起蒼老的手指了指井。
「謝謝您啊!」江山高興的趕忙拿起捅,扔下井去。
老人笑的很溫和,眯著眼楮問︰「閨女啊,你們要去哪啊?」
「我們……」雲雲想了一下,「去酆都。」
老人點點頭,卻淡去了笑容,變得有些嚴肅,道︰「孩子啊,你們喝飽了,帶些水走吧。前面路上,千萬不能亂喝井里的水。」
江山自己喝了個飽,遞一瓢給雲雲,听老人的話,問道︰「為什麼啊?」
老人道︰「孩子啊,你別看我這個年紀了,可我听我的爺爺就說,前面路上有一處屋院,從來都沒見過有人住,可屋里的東西永遠都是乾淨的。屋外有一口井,不知道的路人喝了那里的水,全都瘋掉了。所以啊,孩子們,千萬別喝那里的水啊。屋里有皮囊袋子,你們裝些水吧。我腿腳不方便,你們自己去屋里拿吧。」
江山抱拳謝道︰「多謝您了,不過不用了,我們腿腳快,天黑前肯定到酆都了。」
屋門敞著,雲雲一直沒見到還有別人,此時蹲下來問道︰「老爺爺,您的家人呢?」
老人笑著︰「他們都去地里了,晚些時候就回來了。孩子,別擔心我。雖然這里不如城里熱鬧,可我一個老人家,有兒女孝順就夠啦。城里再好,我也走不動啦。」
雲雲點點頭,道︰「謝謝老爺爺,那我們先走。有機會再來看您。」
「走吧,走吧。」老人笑著揮了揮手,笑容如初。
來時不警,送時不戀,這便是知天命而從心所欲的人吧。
有些事,或許真的要用一生才能體會。
二人走出一段距離,卻是都對老人說的那個地方起了興趣。江山更是道︰「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口井,應該毀了它才是,免得貽害後人。」
雲雲則笑笑道︰「老人家愛說故事給我們听的,就像我記得小時候的婆婆那樣……」
見雲雲想起族人不免傷感,江山道︰「那走吧,看看再說。」
又行一個時辰,未時已過。小路蜿蜒,兩旁樹影婆娑,沙沙作響。陽光穿過樹葉的間隙灑在地上,晶晶點點。本是愜意景象,卻忽然刮過一股涼風。雲雲只覺得突然一冷,江山也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是江山還自我安慰道︰「天還不是很熱,小風還挺涼快,呵呵。」
只是雲雲卻沒接的話,定楮向前。愣了一下,雲雲道︰「你看前面。」
江山向前仔細看去,只見遠處路旁幾顆大樹中間,仿佛是木欄小院圈起的三間小屋。二人加快腳步走至跟前,江山疑道︰「真是奇怪,按說樹長在這里都會被砍去,這不是擋住出門的道了麼?」
木欄很矮,不足一尺。「走,進去看看。」雲雲言著,當先跨了進去。
江山緊隨其後,二人在緊閉的屋門的前打量了一下,雲雲伸手試探的一推,門便開了。他們小心的探頭往里看,屋子不大,這里並沒有人。走進去仔細瞧,卻發現屋里的瓶瓶罐罐,擺設和陳設都不似現下市井使用的器物,仿佛非常古老。但這里真的與老人說的一樣,一切雖不如新,但卻非常干淨。一點也不像廢棄的屋院。二人打量一番,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發現,江山道︰「或許是哪位高人隱士獨居在此,喜歡古物也是情理之中,我們走吧,就這麼闖進來太失禮了。」
雲點頭應聲,目光卻還在這些擺設上又留戀了一番。
至屋外,江山卻瞧見一大堆樹葉堆仿佛是堆在一口石井上。此時並非深秋,而院中更無多少落葉,如此一來這更加使這被遮住的石井顯得明顯。再仔細看,井邊下面的許多落葉更像是往年便堆積在此,已經是黑色爛去了。江山也雲雲相視一眼,雲雲便當先上前,要去扒開那堆落葉。
此時一直不見有其他人的地方,卻是突然有一女子的聲音道︰
「姑娘,不能看。」
※※※
火海的汪洋浩瀚無垠,無邊無際。這里並非東魔界魔鼎的轄地,因為那里的火海若與此間的相比,不過是巴掌大小罷了。火海緩緩而迂,不停鼓炸著氣泡,黑煙裊裊騰升,籠罩住整個上空。此間便再也不見其他了。就在這火海當中,有一條蜿蜒小路,時寬時窄。最寬處可並行三五人,最窄不過單足之地。就在這火海汪洋之中,小路之上,卻是赤煉魔王駐足在此。此時他望向遠方,默然良久。不知多少時間過去,他才轉身繼續前行,在這里留下一聲怨怨的嘆息。此間異常灼熱,若是普通人,只怕不消片刻,就會被這熱浪蒸燒而死,幸而他是赤煉王,所以才從容不迫吧。只是他又為何偏偏在此留戀駐足?
※※※
寂林古道,荒院石井。
那聲帶著明顯善意的提醒聲音雖輕,江山和雲雲卻也不免在那一刻心中發毛。
雲雲急忙抬頭,只見井邊五步之外立著一位打扮極其怪異的女子,她上身是搭襟的短衫,小臂果著,是半長的棕色獸皮裙,果著膝下小腿和雙腳。一根布繩從額前系往腦後,箍住長發。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裝扮紋飾,幾乎一個野人。
江山和雲雲窒了一瞬,江山回過神來立刻質問︰「你從哪里來的?」
那女子只微微一笑,搖頭道︰「我一直在這里,從未曾離開過。」
「你是何人?」江山眉頭一皺,手已暗暗靠近了腰上的配劍。
「時間過去的太久了,我的族人都已不知幾度輪回,還提他做什麼呢?」女子搖了搖頭,黯然神傷。
「噌」江山緩緩抽出了金玉寶劍,剛待要繼續質問,雲雲卻向江山一推手,示意他不要胡亂用強,又道︰「姑娘,你身上並無凶厲之氣。既然你不想說,我們便不多問。我只想是知道,姑娘為何不讓我看這口井。」
那女子道︰「我砌這口井,只為見我相思之人。旁人看了,福禍難料。所以勸姑娘最好別看。」
江山直道,語種帶怒︰「看過的人都瘋了,對吧?你用的何等妖術?」
女子再次神傷,委屈搖頭︰「我不會妖術,只是我一族人與陰陽兩界頗有淵源。我以本族咒術施在這口井中,實因當初相思甚為苦楚。如今已歷數千年,雖然我已不再去看,可卻再也無法離開,更不知何去何從……」她沉浸在追思中片刻,又道,「我本不知旁人看了會怎樣,因為我能看見的,不過是我心中的思戀,所以每個人看到的都會不同。有人看過之後,也會幸福一生,而大多看過的,輕則猶豫寡歡,重則失心而瘋。雖然我沒有見過,可來往路人經過此處都會說起,我听的多了,不願繼續牽連旁人,所以才將這口井遮擋住。姑娘,你還是不要看了。」
「你……是怨靈?」雲雲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問了出來。
那女子卻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吧。我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我只是不願離開……」
江山收回寶劍,道︰「姑娘,莫非你有什麼冤屈?你不妨說來,或許我們可以幫你。」
女子听了,卻是一時愣住,呆呆的望著二人。
雲雲微笑著道︰「姑娘放心,我們不是普通人,更無歹意。如果可以,你就說吧。」
那女子猶豫片刻,道︰「我已看出二位不是普通人。因為之前有人靠近這口井,我顯身相勸,卻把他嚇壞了,直叫著鬼啊鬼啊,便奔逃而去。從那之後我便不再顯身。想是看過這口井的人和那次的事情已經流傳出去,所以真的很多年沒有人敢在此留步,都是小聲議論著什麼就匆匆而過。方才我見二位觀摩一番,本是擔心,直到姑娘你要來看井,我才不得已出言相勸。也罷,雖然我早已心死,並不懷揣半點希望,可還是想謝謝二位能與我說話。我一個人,太久了……」
雲雲眼中是憐,望了一眼江山,便開始傾听那數千年前的故事。
初神時代,神魔尚共存神州。人死之後,魂魄經由神州各地二七一十四處界門進入冥界,往生輪回。這里,便是其中最陰一處。女子一族,俗稱守陰人,奉初神旨意,世世代代看護這里,以初神授其族人之咒術,觀天時而作法,以超度引並領亡魂入冥界輪回。十四族守陰人世代拮選最靈之女子,奉為長巫,悉習咒法,主掌每季之重要祀事。女子名嬙,因靈巧而祭為長巫,通宵咒術,以繼本族世代守陰之任。此地往北不足一里,兩山合抱一處彎谷,谷中深潭如若小湖,周圍布下十四處祭點,每日午夜便有十四名族人在此值守作法。
雖當時初神與魔族幾番大戰,卻幾乎沒有攪擾這偏僻大陰之地的清淨。後神魔息戰月余,更有傳聞神勝魔敗,大尉蒼生。恰時族長允嬙婚配,但大婚前夜,嬙的心愛之人去谷中湖邊值守,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為什麼?」雲雲听到這里,急急問道。
嬙眼中隱隱有淚,道︰「那本是重要的日子,我身為長巫,午時之前由我主法。午時我依例離開,可想到明日完婚,便睡不著。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清清楚楚,就在午時還未過半的時候,只听得轟隆一聲巨響,地動山搖,碎石紛落。我擔心出了岔子,也顧不得其他,急忙就往谷中跑去。可到了那里……」她哽咽了一下,「只見一座不算太大的石碑立在了那里,原本的深潭不見了,一滴水也不見了,而他們也不見了……後來,那里的花草樹木,沒過多久就都沒了,只剩下光禿禿的石頭,還有那座碑……」
「那……那後來呢?」雖然見嬙說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雲雲卻依然耐不住問了下去。
嬙搖搖頭,「我不明白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到現在也不明白……」她的語氣淒涼,「我跪在那石碑前七天七夜,哭了七天七夜,只盼著能感動神靈,哪怕是降罪于我,我只想知道要如何挽回。可是直到我昏死在碑前,卻什麼也沒等來。自那之後,所有咒法都不再有任何作用。族長說我們被神遺棄了,後來他命所有族人離開這里,去遠遠的地方重新生活。而他自己卻投火自盡,以贖全族之罪……」說著,她還是禁不住落下淚來,嬙立刻抹去眼角的淚,接著道,「而我並沒走,因為他還在這里,而我也一直是想等著能有什麼轉折出現,好讓我能多少挽回些什麼。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終于,我想通了,我沒有再等下去,我自盡了。」
雲雲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下意識的看向江山,江山與自己也是一般表情。
嬙接著道︰「我能想到的,就是去見冥王。即便不能改變什麼,至少讓我隨他而去。可是,冥王卻說他和其他一同消失的十三位族人並未到過冥界。而我問冥王我們這里為何會變成這樣,冥王說他並不知曉,那是初神的旨意。所以,我又逃了回來。因為我知道,他還在這里……」
雲雲和江山深深墜入這古老的故事當中,這才知道原來數千年前,這天地間有著巨大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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