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5
蕭涅早就料到,他和程舞早晚有分開的一天。
本來嘛,人家只不過是欠李破軍一個人情,為了還這個人情才答應臨時充當自己的保鏢。鎮西府事了的時候,她完全可以離開。可是人家卻義務護送自己一路向西,並協助自己度過了饕餮那一道難關;而後,又毫無怨言的跟著自己來到了南都城,自己接這個案子的時候都沒跟人家商量,人家二話沒說就做了自己的打手……程舞為自己付出的,已經夠多了。
「舞妹妹,你幫了我很多。」蕭涅平靜的說︰「所以無論你什麼時候提出離開,我都不會阻攔的。對他人的承諾,不應該成為禁錮你的枷鎖,這對你不公平。」
程舞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你真的理解了麼?」蕭涅有些不放心的問。
程舞仍是沒有說話,只是探手入懷,掏出一副眼鏡丟給了蕭涅。
「謝了。」蕭涅一邊說著,一邊將眼鏡戴好。于是,整個世界忽然變的清晰起來。
只是因為眼鏡是臨時買來的,所以所裝的只是普通的透明鏡片,自然也遮不住那雙純黑色的眸子——也因為如此,所以此時的蕭涅,看上去便多了幾分書生氣,顯得文質彬彬。
「度數正好。」蕭涅扭著脖子看了看四周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又讓你破費。」
「郁紫付的帳。」程舞說。
「如此說來,這還是郁大帥哥送我的禮物嘍?」蕭涅苦笑著說。
「他說是陪葬品。」
「陪葬品?」蕭涅冷笑著說︰「難道在那個死人妖眼里,我已經是個死人了麼?」
「是的。」程舞說︰「這也是我們會分開的原因。」
「嚇?」蕭涅先是一愣,忽然又反應過來,明白了程舞的意思——程舞所說的「分開」,原來指的是陰陽兩隔……
蕭涅忽然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舞妹妹,我跟你講,天璣那個大神棍算卦一點都不靈驗——也就是說,我絕對不會死……好吧,至少近段時間不會死。」
「那麼我就會死。」即便是說起自己的死亡,程舞的語調依然平靜如常,沒有起一點波瀾。
「咱們兩個都不用死!」蕭涅扳住程舞削瘦的肩膀,盯著她的眼楮說︰「我不會死,你也不用去死!明白了麼?」
「那麼,我們就不用分開了。」程舞的邏輯,依然沒有跳出「死亡——分離——不死——不分離」的怪圈。
「不。」蕭涅說︰「舞妹妹,我說過了,你隨時都可以離開——沒有誰有資格把你束縛在我的身邊,你也沒有替我打一輩子架的義務。是去是留,這是你的自由,自由你明白麼?」
「你要趕我走?」
「我不是在趕你走。」蕭涅的頭好疼,比剛才看電視劇時還要疼︰「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但不是以這種方式留下。不是因為對他人的承諾而留下,我要的是你自發自願的留下來。」
「不明白區別在什麼地方。」程舞說。
「當然是有區別的……算了。」蕭涅放棄了勸說的念頭,繼而下達了一個影響程舞一生的那個命令︰「你若是不懂得自由為何物,便理解不了其中的差別。」他頹然的嘆道︰「舞妹妹,我決定了,這個案子辦完之後,你就走吧——直到有一天,你忽然想起世界上還有我這麼一個人,而你又忽然想看看我的時候,再來找我。」蕭涅指著程舞的心髒部位,一字一頓的說︰「記住,是你想,是你自己想,是這里想了,再來找我——而不是因為某人的命令,也不是因為對某人的承諾!你明白了麼?」
蕭涅的命令都具體到了這樣的程度,程舞焉有不明白的道理,于是點頭道︰「這次明白了。」
「明白就好。」蕭涅長出了一口氣,繼而像是虛月兌了一般,垮在了沙發上。
「其實,我希望你活著。」程舞沒頭沒腦冒出來一句。
「我死不了。」蕭涅信誓旦旦的保證︰「我一定要破這個案子,一定要端掉這個犯罪團伙——而後還要用那卷狗屁‘讖諭’狠狠的抽郁紫的臉。」
「郁紫他很在乎自己的相貌。」程舞說︰「你若是打他的臉,他會殺了你的。」
「也是。」蕭涅幾乎能想象到破相的郁紫滿世界追殺自己的情景,于是改口說道︰「那就看在他兩不想幫的份兒上,就不抽他的臉了——我要打他的。」
「你似乎很有信心。」程舞說。
「當然了。」蕭涅自信滿滿的說︰「我們已經獲取到關鍵情報——那伙人渣會在後天動手!到時候我們神兵天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我們的計劃不是滲透麼?」程舞問。
「嗯,是滲透,我之所以要那樣措辭,是為了顯得更有氣勢……」
就在蕭涅將「戰前氣勢與勝負關系的詳細論述」展開的時候,房間的男主人回來了。
蕭涅還沒來得及看清男主人的模樣,就被狻猊弄走了,他被重新塞回了那個滿是灰塵的櫃子里。
就是這一突然變故,差點釀成一場慘劇——若不是程舞及時感應到蕭涅並未離開這幢房子,狻猊肯定會被程舞在瞬間打成個篩子……
程舞對男主人的長相也沒什麼興趣,只是追著蕭涅的靈息來到了那間偏僻的房間。她進入這個凌亂的房間的時候,恰逢滿身塵土的蕭涅正從櫃子里鑽出來。
弄明白程舞找到自己的原因後,蕭涅問狻猊︰「你沒有隱藏我的靈息波動?」
狻猊明白蕭涅在擔心什麼,于是解釋道︰「放心,不會暴露的——只有這幢房子里的人能感應的到你的靈息,外面的人卻不會。」
「你隱藏靈息的辦法可靠麼?」
「自我覺醒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年。可南都市的絕大多數覺醒者卻並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想,這就是我隱藏方法可靠的最好證明——鳳鳥,你似乎對我不太信任?要知道,那些人要綁架的人,是我的親生女兒,所以我比你更在乎這個案子能不能破,那些人能不能除掉……」
「哈哈,您多慮了。」蕭涅打個哈哈說︰「我也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嘛!」蕭涅覺得,這個狻猊的存在,對案子的影響不會太大,只要她別添亂,只要自己把她看好了,就不會在她身上出什麼問題。于是蕭涅決定還是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專案組成員身上,他轉身對程舞說道︰「舞妹妹,你先休息會兒吧——後天說不定會有一場惡戰,所以養精蓄銳是必要的。」
程舞聞言,點了點頭,沉默著走到櫃子旁邊,就那樣站立著靠著櫃子睡著了——看來,她確實是累了。畢竟一路南下的過程中,都是程舞一個人在開車,而來到鎮南府的那個夜晚,她也未曾休息,而是研究了整晚的結界……
「其實,你應該留下她的。」狻猊忽然對蕭涅說。
「你听到我們的對話了?」
「自然——我說過,這個家里的發生的一切,我都會知道。」狻猊說。
蕭涅不想和一個外人討論程舞的去留問題,所以直接改變了話題︰「既然你對這個家這麼在乎,為什麼卻任由這個房間亂下去呢?你瞧瞧,窗台上的灰塵,都有一寸厚了。」
「當年,這是我們的臥室。」狻猊說。
「你們……噢,是你和你丈夫的臥室吧?可是為什麼我沒看到床?」
「燒了。」狻猊說︰「他請來一個招搖撞騙的假和尚,那和尚說那張床有戾氣,于是就燒了。」
「床怎麼會有戾氣?」
「我就是在那張床上覺醒的啊。」回憶起往事的狻猊情緒有些波動,聲音也微微顫抖起來,「八年前的一個雷雨之夜,我突然顯出了原形……」
「原形?噢,是狻猊本來的模樣吧。」蕭涅心說︰那也難怪了,電閃雷鳴中,看著睡在自己身邊的老婆突然變成了一頭獅子樣怪物,不請個大師做場法事才怪……嘴上卻問道︰「話說,睡覺睡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現出原形?你不怕把丈夫嚇死麼?」
狻猊自顧自說道︰「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夜晚發生的一切,那一夜,我們夫婦剛把小茜哄的睡著了,正準備休息……忽然,天空中忽然閃過一道紫紅色的光芒,一個紅色的火球直奔我們的臥室而來——當時我們剛剛買下這幢房子,而且還有很多重要的資料就放在床頭的保險櫃里,那些資料關系到丈夫公司的未來,可不能毀了啊;而且小茜就睡在隔壁……當時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竟然張開雙臂擋在了丈夫的身前……我親眼看到那個火球砸碎了窗子,在我面前越變越大……說實話,當時我已經準備好迎接死亡了,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小茜的哭聲傳來……當我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死——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毛茸茸的利爪,還有鏡子里那個長毛的怪物,怪物後面,是丈夫驚恐的臉……當時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剛想張口說些什麼,可小茜的哭聲卻提醒了我,我,我不能出聲!我的丈夫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商人,我的女兒是無比可愛的公主,他們怎麼能有一個怪物妻子,一個野獸母親呢……于是,我藏了起來,這一藏就是八年,然而這八年並不是盡頭……」
「的確是很悲慘的經歷。」蕭涅嘆口氣說道︰「可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你還不明白我的用意麼?」狻猊轉過身來,盯著蕭涅說道︰「有些人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有些人你一旦放手,就再也沒有擁抱他們的機會了……」
「回不來就回不來吧。」蕭涅無所謂的聳聳肩說︰「讓她在外面自由的飛,總好過把她囚禁在身邊——好了,我聆听者的身份就到這里。」說實話,對于狻猊的過往,蕭涅一點也不關心,他現在只想辦好這個案子,用最最實際的效果,擊碎大神棍天璣的狗屁預言……
蕭涅接著說道︰「狻猊,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想去看看小萌——當然,如果你不想讓我看到你女兒睡覺時的模樣的話,我可以這樣。」說著,蕭涅摘下了眼鏡。
「鳳鳥,你真的是很特別的一個人。」狻猊說。
「得了吧,你整天宅在家里,一共才見過幾個人?」蕭涅笑著說︰「要我說啊,你真該出去走走——不可否認,這里是你的家,但是同時這里也是你的牢籠——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對了,相濡與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于此呆在這里承受著近在眼前卻不能相認的痛苦,與其承受著咫尺天涯的酸楚,還不如離開……」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狻猊送到了小茜的房間,更準確的來說,他直接被送進了沈小猛加持的結界內。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蕭涅,丹丹忍不住好奇的問︰「大哥哥,你是怎麼來的?好神奇啊!」
蕭涅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眯著眼觀察著四周——他發現小茜正趴在床上,肩膀一抖一抖……貌似,她在哭泣。
「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哭了?賈同學把她甩了?」蕭涅問。
「那倒是沒有。」沈小猛回答道︰「只不過是和她爸吵了一架,好像是她爸爸派去的盯梢發現了她逃課的事……」
「家庭瑣事啊。」蕭涅點點頭接著說︰「這就不是我們的管轄範疇了。」
「另外,這是今天晚上她給姓賈的發的全部短信的記錄。」說著,沈小猛拿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記滿了文字,密密麻麻的。
蕭涅接過來,放到眼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接著說道︰「沒什麼價值。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賈同學已經完全俘獲了這位大小姐的芳心。現在,只要賈同學的一句話,哪怕是火坑,床上趴著的這位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大哥哥,真正跳下去的,可是丹丹噢。」丹丹時刻記得自己要代替小茜遭受綁架的使命。
「嗯,丹丹,你觀察的怎麼樣了?」蕭涅問︰「如果現在讓你復制一個小茜出來,你有幾分的把握?」
丹丹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丹丹趁她情緒不穩定的時候讀了她的心,可細細想來,卻發現總是缺少了某種情緒——所以,丹丹現在還不能保證能百分之百的代替她。」
「少了某種情緒?」蕭涅想了片刻,便將狻猊說給他听的那個雨夜變身的故事講了出來。
「就是這個了!」丹丹听完,興奮的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