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一片混亂,許多人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只是穿著睡衣就跑了出來。
灰塵四處飄散,在混亂中許多人甚至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茫然地看著不遠處那些半空中的巨大火炬,目瞪口呆的抱著頭,或是相擁在一起哭泣。
不時有警車和消防車拉著警笛從街頭駛過,有人從別的街區往這邊逃過來,也有人想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但大部分都只是倉惶地跟著人群在街上茫然地走來走去。
「發生了什麼事?」「**?」「俄國人打過來了?」一些人抓住每一個路過的人大聲問著,在人群中制造著更大的混亂。
王直推開一個試圖抓住他詢問的人,快步在人群中穿行著。
那些無辜而又可恨的美國人讓他心底有些隱隱的快意,但對于這突發事件的迷惑也讓他有些擔心。為什麼突然會這樣?黃安德會不會又跑了?他的步伐越來越快,最後他決定不再隱藏自己,單手抓住身邊大樓的外牆,快速地爬了上去。
遠離人群讓他的感覺一下子好了很多,他開始像以前那樣縱躍于大樓與大樓之間,極速向著目標前進。
潛能基金會,這個他從雅典圍牆守衛那里得到的名詞,讓他的仇恨和憤怒每一秒都在增長。
五年沒有主觀意識的存活方式並沒有在他的記憶里留下過多的印記,事實上,直到吞噬了名為科曼的守衛之後,他才第一次恢復了人的意識。
他的記憶還牢牢地固定在5年前的那一刻,白色粉末出現的那一瞬,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毫不猶豫地撞破牆壁逃到街上。但那些不知名的粉末卻像是有著自己的生命和意志,緊緊地依附著他。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它們正瘋狂地透過他的五官、皮膚和毛孔侵入他的身體,這讓他第一次感到恐慌和絕望。那些東西開始吞噬他的力量,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但他卻不知道應該怎麼阻止這一切發生。
直到爆炸在他頭頂不遠處發生,一切歸于虛無。
他逃過一劫,當他再度審視自己的身體,卻驚喜地發現那些病毒在爆炸中受到極度的削弱,並且和他的細胞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就像線粒體與細胞之間的關系,幫助他的殘體飛速地變異、進化,最終重新融合在一起。而那些因為環境和本能被激發的形態被逐一融合後,他發現自己對于這具身體的運用有了更多認識。譬如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改變自己的體型和樣貌,可以將自己的某一部分軀體異化為最適合的形態,還可以從不同的有機物中獲取更多的能量,而不是像此前那樣只能吞噬人類的生命。
但這並不能讓他有絲毫饒恕他們的理由。
尤其是神婆。
在他吞噬了一條鯊魚,並把自己的形態化為同樣適宜在海洋中快速游動的形態,跨過地中海和大西洋向美國東海岸前進時,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為什麼?
他無法理解。
劉紫苑是這樣,祝榮也是這樣,甚至是死去的黃遠也是這樣。
他可以理解黃安德對自己的敵視,因為他同樣如此,他們倆天生就是對頭。
但他卻無論如何也不想不通,為什麼這些曾經以朋友姿態出現的人,要麼只是在利用他,要麼背叛他,甚至不惜設下陷阱試圖殺死他。
他一遍遍回憶著自己與他們的第一次見面,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最後一次,卻無法找到答案。
捫心自問,除了殺死黃遠,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但他並不是故意的,在那樣的情形下,殺死黃遠只能說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意外。更不用說黃遠一直在欺騙和利用他,而他則一直容忍著他。
他一直都把他們當做是朋友,以為他們能夠理解他,以為他們是在真心誠意地幫助他,但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這樣。
劉紫苑和黃遠都是黃正鴻派來利用他的,後來他們自己發生了內訌,但這並不改變欺騙和利用的事實。
李瑤堯則代表著另外一些人,現在看來,祝榮、小京和蘇冰也是如此,就連蘿莉……王直回想著那些過往,一廂情願地把她排除在外。如果這麼小的女孩都懷著惡意而來,那這個世界也太過可悲了,那時的她應該和他們都不一樣。但五年過後,誰又能保證她不會變質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王直決定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身為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超人,他也不需要相信任何人。
他吞噬著一路上遇到的每一個魚群,甚至是每一團海藻,強化自己或是化作能量儲存在體內,這讓他的力量以無法想象的速度膨脹著,甚至遠遠超越了以往任何一個時刻。
但他卻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這種自我膨脹和極度寂寞的雙重作用,讓他心底的憤怒和殺意不斷堆積著。
他決定毀掉紐約,這個最讓美國人驕傲的城市,這個美國人口最多的城市,這個膽敢收容黃安德的城市。他決定悄無聲息地干掉黃安德,然後以最暴虐的手段毀掉紐約,最後殺掉所有美國政府官員、議員,逼迫他們或者是親手毀掉所有工廠,讓美國永遠成為一個農業國。
這種狂想支撐著他以最快的速度游過大西洋,在幾次調整了方向之後,他終于進入了紐約港。
迎接他的是數十幢正在燃燒的摩天大廈、紛亂而絕望的人群,還有計劃遭到破壞後手足無措的挫敗感。
鋼筋水泥在他腳下變形、扭曲、碎裂,而他則借助著反沖產生的巨力劃過天際。
一個感覺有些熟悉的氣息從下面不遠處一閃而過,王直在半空中看到那是一個滿身是血的白人男子,他正瘋狂地撕扯著一具軀體。
王直從他身上嗅到了微弱的黃安德的氣息,但他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撲向潛能基金會總部大廈。
「轟隆!」
就在他距離大廈不到100米時,一團火光忽然從大廈中部竄出來,隨後是玻璃碎塊和濃重的煙霧,幾秒之後,更多的火焰從各個窗口噴泄而出。
王直毫不猶豫地撲進大樓,透過濃煙和火焰,他看到整層建築物一片狼藉,到處是碎玻璃和倒塌燃燒的家具,靠近爆炸中心的地方露出了混凝土里的鋼筋。幾具尸體散落在四周。
他快速地在廢墟中翻找著,終于把一名奄奄一息的女子從碎塊中挖了出來。
「黃安德在哪里?」王直問道。
「救救我!」那個女人申吟著。
「是誰干了這些事?黃安德在什麼地方?」他大聲叫道。女子身上到處是可怕的燒傷,他感到她的生命正在飛速地流逝。
「我不知道,他們已經走了。」女子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救救我。」她最後說了一句,隨後便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x!」王直忍不住破口大罵,他放下手中的女子,站起來環視著周圍。
烈火已經毀掉了他們殘留在這里的每一個痕跡,他走到窗邊,看著四周同樣在黑暗中燃燒的大廈,心中煩躁得像是有一萬只草泥馬在跑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