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想听你保證什麼。」他直視她雙眸,柔聲道。「也不是要逼你說出不想提的事,我只是擔心你,想分擔你的情緒,不是想給你更多壓力,你不願說就不要說吧,但至少在難過的時候,想想我,提醒自己,還有我陪著你。」
「用想的?意思是要我望梅止渴嗎?」她揶揄。
「你嫌這樣沒有實際的感覺?那這樣吧——」他忽地擁她入懷,給她一個緊緊的、扎實的擁抱。
他清爽溫熱的氣息霎時充盈她所有知覺,在他安慰的臂彎里,她被一股炎熱感覺梗住了,眼眶泛起點點濕潤。
交往至今,他們牽過手,也有幾個點到為止的吻,但都不是這樣不留余地的熱情,這樣強勢直接的佔有,被他毫無遲疑地擁進懷中時,她真的感覺到,他是她的男人了——
但他很快就輕輕放開她,健軀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僵硬,他表情略顯不自在,仿佛剛經歷某個令他困惑的感覺,隨即用微笑掩蓋了這異樣的局促。
「晚上和你媽過來吃飯吧,季海今天在,讓他下廚做菜。」
曹季海的好手藝是遺傳自亡母的,也常在他的網志上發表一些自創食譜,夏香芷嫣然一笑。「好,那晚上就打擾了。」
他模模她臉蛋,這次動作很含蓄。「你就放寬心,不要想太多吧。」
結果曹季海晚上和朋友有約,最後還是夏香芷下廚做飯,曹亞劭跟著幫忙,她要推他去休息,他不肯,全程待在廚房當她的幫手。
兒子和「準兒媳」合做的一桌菜,讓曹爺爺心懷大暢,晚餐時特地加開珍藏二十年的紹興酒待客,結果自己喝了大半瓶,越喝越紅光滿面,嗓門也越響亮,跟夏母說起話來,儼然已是對親家母的口吻。
「我說夏姊妹啊,我們兩家做了這麼多年鄰居,往後要升格當親家啦,這可不是傳頌鄰里的佳話嗎?你只有香香一個女兒,肯定會舍不得,不過我們住這麼近,大門打開就看見了,你沒什麼好擔心的,盡避放心讓香香嫁過來。」曹爺爺把胸脯拍得砰砰響,用力掛保證。
夏母啜著湯,淡淡笑著不說話,夏香芷尷尬,臉頰泛起紅暈,只好假裝研究盤子的花色。
曹亞劭是窘中有囧,平日常听老爸嘮叨這種話,自家人听听無妨,當著夏母的面說卻是不妥,他趕快打岔。「爸,我們才交往一個月,講這個太快——」
「哪里會快?從你們認識開始算,就是十多年啦!現在才要結婚,我還嫌慢呢!」曹爺爺擺擺手,繼續跟夏母推銷兒子。
「夏姊妹,要是你實在舍不得香香,我家阿劭入贅也可以,咱們認識這麼久了,形式什麼的都好商量,你就把我家當你家,我兒子就算你兒子,唉,阿劭的媽要是還在,一定也很喜歡香香……」
「爸,夠了。」曹亞劭猛給父親打眼色。
「夠什麼夠?喂,你現在是眼楮抽筋嗎?」
夏香芷听得好笑,雖然是醉話,老人家這麼疼愛她,她仍是感動又不好意思,偷瞄曹亞劭一臉哀怨,呵,看他拿老父親沒轍的模樣,真好玩。
曹爺爺正說到興頭上,還沒完。「餅錢、聘金、結婚所有的花費,你跟香香說了算,我沒意見,阿劭也沒有,你就當撿個身強體壯的壯丁回家,他還附帶七位數存款,還會賺錢養家,活生生一支績優股……」
「爸,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曹亞劭無奈,好歹是親生兒子,老爸未免太偏心了吧?
「說什麼傻話?你當然是啊!」曹爺爺醺醺然打個酒嗝,魄力十足的食指直指兒子。「不過你現在只是個讓香香嫁入我們家的工具!」
他徹底無言了。
夏香芷偏過頭去,顫著縴肩偷笑。
夏母淡笑。「曹大哥太客氣了,阿劭也是很優秀的。」
「是啊,不是我自夸,我三個兒子,阿劭最像我,這體格、這長相,多俊哪,跟我年輕的時候一個樣,我當年可是甲等體格……」
「你們慢聊,我去切飯後水果。」听不下去了,曹亞劭找個借口逃跑。
「我去幫忙。」夏香芷跟著起身。
夏母張口欲喚女兒,她已走進廚房,夏母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眉頭蹙了起來。
曹爺爺沒發現她心事重重的模樣,逕自熱切地說個不停。
曹亞劭卻拉住夏香芷,苦著臉道︰「來幫我貼藥布,我的背好痛。」他拉著她上了樓,來到他房間。
「你要不要緊?要不要再去看醫生?」夏香芷擔心地問,他房里有大片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見對面的夏家,曹仲貪方便,常溜進來向對面的她喊話,雖然是第一次進來,她對這里也不全然陌生。
曹亞劭站在落地窗邊,月兌了上衣,這簡單的動作也讓他疼得齜牙咧嘴。「今天熱敷過,好多了,但是我快被季海虧死了,他每次看到我,就要講他朋友那個「一夜七次郎」的梗,我大概會被他恥笑半年。」
每個人看到他的狀況,大概都不會把受傷原因想得太純潔,他簡直不敢想象夏母是怎麼想的。
夏香芷抿嘴笑。「你老實說是怎麼受傷的就好啦。」
「我說了啊,真的就是沖浪受傷,我只是省略了病情加重的原因,結果都沒人要相信我。」
當時他拉傷背肌,上岸休息,一面和她聊天,氣氛漸漸親昵,兩人玩鬧起來,他動作不小心大了點,釀成二度傷害,連後腰都拉傷了。
那時他突然慘叫一聲,嚇壞了她,跟著就看他倒在沙灘上,像蝦子似地蜷縮……雖然很可憐,但回想那滑稽的光景,她忍不住掩嘴竊笑。
「你在笑嗎?」他听到背後有可疑的聲音喔。
「沒有。」她趕緊正色,拿起藥布。「要貼哪邊?」
「左邊肩胛下面貼一塊,然後是腰,不對,再往下……」他口頭指揮,感覺她細細的指尖畫過自己皮膚,酥酥麻麻的,背痛好像突然好多了。
「這里?還是這里?」她耐心地比劃,突然听他笑出來。「你笑什麼?」
「好癢。」她手指剛好滑到他後腰附近,讓他癢得發笑,頻頻閃躲。
「不是很痛嗎?還笑。」她戳戳他寬肩,要他安分點。
他只好忍著癢讓她貼好藥布。「這次的墾丁三日游,玩得開心嗎?」
想起那愉快的三天,她微笑頷首,想到身前的他看不到,才開口道︰「嗯,很開心。」
「改天我們再出去玩,下次讓你決定要去哪兒。」
「最近可能都不行了。」他邀她一同旅行,她固然樂意,卻放不下重病的母親,是母親一再鼓勵她出去散心才成行,今天听過醫生的話,她是不敢再遠行了,天知道即便只是短短半天的分開,就可能是永遠的遺憾——
他明白她說不出口的憂傷顧慮,將她雙手拉至身前,按在自己腰間,她柔軟嬌軀順勢伏靠在他背上,像一片溫順的羽毛。「還記得下午我說過什麼?」
「嗯。」她唇微彎,他說,要她在難過時想想他。
「現在就暫時什麼也別想,只想我吧。」
所以,暫時不語也不動,她乖乖地想著他。
頂上的吊扇慵懶地旋轉,切碎了光影,夜變得迷幻而浮動,她靜靜依靠他,雙手被他手掌包覆,貼著他腰月復溫熱的皮膚,他呼吸平穩,胸膛緩緩起伏。他炙人的體溫熨著她,烙進她體膚之內。
沒有只字片語,但他沉默的陪伴、無聲的支搏,卻教她覺得情濃如蜜。
以為午後那個擁抱,就是他體貼的極限,可是現在,他給了她更多……
她臉頰貼著他光luo的肩頭,滿心溫馨地低垂眼睫,看不見被她圈住腰的男人,臉龐微微緊繃,眸光有些迷惘。
出門旅游是他刻意的安排,他是在盡男友的義務,有計劃地醞釀兩人戀愛的氛圍,但這三天,他卻比她更快樂投入,更意猶未盡。
是三弟的話讓他猛然警醒,要不是他受傷,那三天可能發生更超出計劃的事——他們在沙灘上嬉戲時,他其實就有點把持不住。
他不重肉欲,也不打算為了盡義務而有肌膚之親,那時蠢動的渴望,是來自弟弟所謂的愛和熱情?
這不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