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被抬到了班絲巴讓臨時戰地醫院,那里人聲噪雜,顯得一片混亂和緊張,到處可以看到缺腿少胳膊,綁著繃帶,全身被鮮血染紅的傷員,而且不斷還有人被抬了進來,緊張的氣氛使這里的空氣都顯得凝重和沉痛。
我到底是誰,怎麼會在這里呢?尤其看著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人們,努力地回想著,可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到這里來。
「放這里。」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走過來,朝範兵他們指揮著說。
「天虎,你就安心的養傷,等傷好後,我們在戰場再見。我們先走了。」範兵和林海將尤其放好後,範兵對尤其說。
尤其漠然地看著他們走去的背影,莫名其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他們怎麼一直叫我天虎呢,難道我的名字就叫天虎?可不叫天虎,哪又叫什麼呢?
尤其想得腦袋都有點痛了,也沒想起什麼來。他听別人都叫他天虎,可他自己總覺得自己不叫天虎,然而卻又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對自己的過去更是一片空白。他依稀覺得自己不應該處在這種慘淡緊張,充滿血腥的地方,可也無法回憶起自己原來所處的是什麼樣的一個環境。總之,他覺得一切都不對勁,可一切都不知道,一切都是空白。眼前只有穿著白褂匆忙地工作的醫生護士和痛得慘叫或者不住申吟,衣衫襤褸,滿臉血污的傷病員。
「你叫天虎?」一個醫生過來翻了一下尤其擔架的紙牌問道,「哪里受傷了?」
尤其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因為尤其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叫天虎,更不知道自己哪里受傷了,只是覺得動不了,全身都痛。
那醫生也不再問,就在他的全身下把衣服亂翻著。
「你沒受傷啊,怎麼會被抬下來呢?你這不是開玩笑嗎?人家都在浴血奮戰,你卻裝傷當逃兵?」醫生說著將雙手高舉起來,朝醫院四周用力拍了拍,「真是天下奇聞,這叫天虎的身沒有受一點傷,卻裝傷當逃兵混進了醫院,大家快過來看啊。」
「嘩」地一下子,醫院內所有能走的人全都撲到尤其的面前,嘰嘰喳喳地議論了起來,有的甚至當場就朝他唾罵著,什麼難听的話都有,就沒有一句好話。
「這種人,就要對他不客氣,把他扔到醫院外面去!」有人大聲憤怒地叫道。
「對,把他扔出去。」
「扔出去。」
……
一聲引起了所有人的響應,人人都叫嚷了起來,都叫著要將尤其扔出醫院去。
有人甚至開始俯來要動手了。
「這不是裕廊前線戰斗英雄天虎嗎?」突然一個甜美的聲音劃破那些粗暴的聲音傳到尤其的耳朵里,「前兩天報紙剛報道了他的事跡,怎麼會裝傷當逃兵呢?你們讓開,我看看。」
人群閃開了一條道,一個穿著白大褂姑娘走了進來,那臉還透著稚氣,但所有的人卻都對她有一種無名的尊敬。
「龍芳蘭,你認識他?」一個醫生問道。
「嗯,前天的報紙就刊登過他的照片。說他一個人殺死了四個鬼子,還救了戰範兵的命,你們沒注意嗎?」龍芳蘭答道。
「好像是有這樣一條消息,但會是他嗎?他身可是沒一點傷,卻被用擔架抬進醫院,看起來就像是裝傷當逃兵的人。是不是弄錯了名字?」醫生說,「逃兵可是什麼都干得出來的。」
「你就叫天虎嗎?」龍芳蘭蹲在我面前,拿起紙牌邊看著,邊問,「是不是前兩天一個人殺了四個鬼子,救了戰那個天虎?」
尤其依然沒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的印象中根本就一片空白,哪里會知道什麼殺鬼子救戰的事。他看著龍芳蘭,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才好。
「你能說話嗎?」龍芳蘭將紙牌放下,溫柔地問尤其。
其開口說道,「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叫天虎,我什麼都記不得了,腦子里一片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更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叫院長過來,天虎可能嚴重腦震蕩,暫時性失憶了。」龍芳蘭轉頭朝人群中一個護士喊道。
那護士跑去找人後,龍芳蘭又轉身對尤其說︰「天虎,沒事,你只是暫時性的失憶,休息一陣就好了。一會兒院長過來給你看了,就會對癥給你用藥,你很快就會好的。不要胡思亂想。」
「我……」尤其想跟龍芳蘭說什麼,龍芳蘭卻已經站起來轉過身去。
「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天虎不是裝傷的逃兵,他是個英雄,可能是被炮彈炸成腦震蕩,暫時失去記憶。大家不要圍在這里,影響救治。」龍芳蘭大聲朝圍著的人群解釋著。
人群很快悄聲議論著散去。
「天虎,你把家里的地址給我,我讓人去通知你的家人過來。」龍芳蘭又轉身問尤其。
尤其搖搖頭。
尤其想,自己可能真的叫天虎,可卻記不起家在哪里了。
「沒關系,你記不起來,我讓人幫著打听。像你這樣的傷員,拿了藥就可以回家去養傷,不不一定要呆在這醫院里。這醫院環境不好,不利于你休息和恢復記憶。我會盡快通知你家人來接你回去。」
「我真的叫天虎嗎?」尤其看龍芳蘭要走,突然鼓起勇氣問道。
「對,你就叫天虎。連殺四個鬼子,救了戰的天虎,記住了哦。」龍芳蘭強調著對尤其說。
「天虎,我叫天虎。原來我叫天虎。而且是連殺四個鬼子,救了戰的英雄天虎!嘿嘿,英雄,我竟然是英雄呢。」尤其想著,露出了笑臉。
「可我這是在哪里?為什麼要殺鬼子救戰?」尤其又迷糊了,腦了里又一片空白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滿頭白發披著白大褂的人走了過來。
「龍芳蘭,你說是誰失憶了?」
「他啊,就是前兩天連殺四鬼子還救了戰的英雄天虎。你看他,什麼也記不起來了,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起來了。我懷疑是被炮彈炸成腦震蕩了,所以請你來看看。」
「天虎,真是天虎嗎?」那醫生加快腳步,走到了尤其的身邊。
「天虎,真是你啊。我的兒子,你沒事?」那醫生一看到天虎,竟然將他抱起來,摟在懷里,眼里流出了濁淚。
「林醫生,天虎就是你的兒子啊!」龍芳蘭驚訝地問道。
林醫生點了點頭︰「龍芳蘭,你去把听診器拿來給我。」
「天虎,天虎,你記得爸爸嗎?我是你爸爸啊。」林醫生用渾濁和沙啞的聲音叫著尤其,「你難道連爸爸都認不得了嗎?」
尤其仔細看著林醫生,努力地思索著,但腦子依然是一片空白,他只好無奈地朝林醫生搖了搖頭︰「我真記不得了,什麼都記不得了。」
「這該死的日本鬼子。」林醫生竟然憤恨地罵了起來,然後又輕聲對尤其說,「兒子,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將你治好,讓你什麼都記起來。」
「林醫生,我還不知道英雄天虎就是你的兒子,剛才還想找人打听他家的地址呢。」龍芳蘭拿來听診器,笑著對林醫生說,「這下可不用了。」
林醫生接過听診器,四處听了听,拿下來指著龍芳蘭問尤其︰「你知道她是誰嗎?」
「人家都叫她龍芳蘭。」尤其說。
「那我呢?」林醫生接著問。
「你說你是我爸爸。」尤其說,「但之前的事,我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
「孩子,別擔心。記住你叫林天虎,我是你的父親林天龍。其他的,等記憶恢復了就慢慢會記起來了,別擔心。我的好兒子。你是我的光榮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