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油鹽醬醋茶,滴滴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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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宅,淨璃幫母親拾掇著傅豹生的衣物。
傅豹生這些年回到D城來,過著甩手掌櫃的悠哉生活,再不是當年那個黑白兩道叱 風雲的大佬形象;許是年紀也大了的緣故,穿衣裳越來越喜歡天然材料的。真絲、亞麻、精梳棉。可是這樣材質的衣物也最不容易搭理,容易起皺,洗滌起來稍不注意還會縮水和月兌色。熨燙起來,稍微一個小溜號就發黃甚至焦破了。
所以鄧嫻雅從來不放心這些東西讓別人去處理,總要親自來打理嚅。
便是最簡單的熨燙,都不敢用熨斗和現在流行的掛燙機。傅豹生最煩真絲和純棉的衣裳被熨燙出那種死板板的邊角來,總說想弄個木頭框子把自己給框起來似的,難受得很。只有鄧嫻雅知道應當將衣裳在晾曬到半干的時候就取下來,擱在枕頭下頭壓著。
枕頭柔軟,不會壓得死板,在9成干左右再將衣裳拿出來,用衣服掛掛起來,經過自然風干,便會既熨帖,又不會過于死板了。
淨璃打小就看著媽給傅伯伯這麼伺候,看得她真是目眩神迷,覺得媽在做這些細節工作俄時候,真是太美了——那種眉眼之間自然流露的細致和溫柔,正是東方女性最動人的片段緊。
後來長大了,淨璃就也忍不住笑。總算明白青爵那麼機車是遺傳自誰,也明白為什麼自己能對青爵那麼自然而然地就有耐心,顯然是自小看媽這樣做,便也潛移默化地跟著學會了吧。
「媽,傅伯伯這件府綢的衣裳肩頭有點跳線。」
「是麼,我看看。」鄧嫻雅將那衣裳娶過來,就有點皺眉,「這件衣裳是他在書房練大字的時候最喜歡穿的。算到今天都穿了五年多了,這不是刮踫的,就是縴維老化了。可是他不肯扔,也不喜歡換新的;偏又不喜歡身上有瑕疵……」
淨璃只能嘆息。傅豹生的龜毛比之他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媽,不然我出去找織補。」
「別了,你幫我把繡撐子繃上,待會兒弄完了這些,我給他弄吧。外頭那些織補匠人手藝參差不齊,他們手上的氣味又不定都是什麼樣兒的,再者他們那邊也未必有這樣的府綢絲線。」
淨璃只能站在原地嘆氣。真的佩服媽這樣的細致,有時候她被青爵氣得快要瘋了的時候,就會想想媽。媽這麼多年照顧傅豹生一家人,真是細致到了一根絲線一顆紐扣里,卻從沒見媽有過半分的埋怨。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傅家一直不肯放媽離開的緣故吧?雖然媽的祖上是傅家家生的奴才,可是新中國都建立這麼多年了,自然再沒這個規矩;可是媽也並沒抗拒,而是安靜地留下來。
媽說她也從小都將傅家當成自己的家,留在這里覺得心里踏實。
鄧嫻雅終于處理完了所有衣物,這才坐下來捧起繡花繃子,仔細地在線簍子里找見府綢的絲線,對了顏色,為了配顏色還用指甲輕輕將那簇新的絲線給刮起了點毛,這才一針一線仔細地去縫補。
午後的陽光溫柔地篩落進來,將媽的側臉映照得柔和靜美。盡管媽快五十了,可是這一刻看起啦,還是美得讓人心跳怦然。
女人的美,有時候真的不在年紀,而在于那種仿佛從骨頭里頭綻放出來的光芒,讓人無法忽視。
淨璃心里微微緊張,低聲問,「媽,您是不是不喜歡我跟著阮靈去劇組啊?跟您說了大半天了,您一點反饋都不給。
媽就是這樣的人,就算不高興也極少會發作出來,卻以這樣安靜的力量來對抗。有時候反倒讓人心里更難過,覺得自己做了很大的錯事。
「淨璃,媽會有一點擔心。」鄧嫻雅的手沒停,手上針線穿梭,「現在劇組里頭的傳聞太多,媽知道你和阮靈會彼此扶持,只是媽會舍不得你去面對那些事情。畢竟你現在還沒畢業,媽總是想護著你,讓你晚一些再去面對社會上的那些事情。」
淨璃輕輕嘆息,抱住媽的肩膀,「媽,我知道您是愛惜我。尤其是爸爸去了之後,您一個人承擔起父親與母親雙重的擔子,就更護著我,唯恐我受一點傷害和委屈。」
鄧嫻雅這才嘆了聲,任由淚水濡濕了眼睫。
「傻丫頭,這都是當媽媽的本能。更何況,媽媽就算不經常在你面前說起,卻也明白,媽媽生養了一個多好的女兒。你美麗又善良,縱然在你們表演系的那麼多好看的女生里,依舊是最耀眼的那一個。媽媽是真的擔心你會被社會上一些不好的東西給玷染了,媽會心疼,會自責沒能保護好你。」
「媽,您放心。」淨璃鼻子也酸起來,「我知道自己的原則是什麼,也更明白要保護自己。媽,淨璃已經長大了,不應該再讓媽這麼擔心;淨璃還要反過來保護媽呢。您放心吧,我是擁有神奇力量的女超人希瑞……」
淨璃用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來逗媽。媽還留著一張她小時候的照片,那時候的她好像也就是兩歲多大,肉嘟嘟的,自己舉著一根筷子,擺出希瑞的經典造型。當時嘴里應該還在說著,「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每回拿出那張照片,媽都笑得仿佛回到了當年。
思及往事,母女倆相對而笑。鄧嫻雅放下針線,握著女兒的手,「淨璃,媽就問你一件事。青爵說這回也簽約了一部電影,你跟阮靈要去的這個劇組,跟青爵的不是一回事吧?」
淨璃一怔,面上不知怎地便紅起來,「媽,您干嘛這麼問?」
「當然不是。青爵的是兄弟影業的,我們這個是伯納影業的。」
「那就好。」鄧嫻雅這才仿佛長舒了口氣,「那你就去吧。媽媽知道你跟阮靈的關系好,情同姐妹的。雖然那孩子看起來有點仙兒,不過對人是真的熱腸熱肺,你跟她在一起互相照應著,媽也就放心了。」
「謝謝媽!」淨璃笑著抱住媽,可是心卻不自知地無聲墜落下去。媽方才的問話,讓她無法心安。
從小到大,媽都始終提醒她,讓她照顧青爵是照顧青爵,這也是她們母女的本分,但是要跟青爵留下足夠的距離。過去說的是主僕身份的差別,現在說的是主雇之間應該保有對方的私密空間。
越到這兩年,媽越是經常在她耳邊說起這些。
傅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家,里頭有多少溝壑,沒人比媽更清楚。所以也正因此,媽為了保護她,所以才會讓她保持跟傅家的距離,不要將自己的情緒牽扯進去。
淨璃只能嘆息。媽的心情她都明白,可是媽那含蓄的勸阻自然無法對抗青爵那霸道的佔有。她從小都是這般,若敢稍稍退開一步,他便翻了天地鬧,最終讓她只能乖乖走回他身邊去,放棄所有的抵抗.
「淨璃,你要去拍電影了?」嘉怡跟個小燕子似的,從外頭撲進來。
淨璃就笑,「嘉怡你情報有誤,不是我要去拍電影了,是我同學。我去給她當助理的。」
「哎呀,那也沒分別的!」嘉怡一張隻果似的小臉兒興奮得通紅,雙眼亮晶晶地,「反正你都能在劇組里,能近距離地看見那麼多大明星!天啊淨璃,我羨慕死你了!」
淨璃只能笑。這就是女孩子,就算嘉怡是傅家的女兒,可是她依舊會羨慕演藝圈的星光。這也就是為什麼演藝圈里真的混著一些富家子女的緣故吧。他們拍戲可能不是為了錢,只為了能讓自己星光滿身。
「哼,你跟二哥怎麼都嘴巴這麼嚴啊。」嘉怡跟淨璃套八卦,淨璃卻只是含糊其辭,嘉怡小臉兒又被氣得通紅,「我問他,他也什麼都不說。淨璃,該不會你跟二哥去的是同一個劇組吧?」
嘉怡自顧自興奮地說,「我就說嘛,我二哥那麼霸道,日日眼前兒是離不了你的;三分鐘不見就找人滿院子喊去。這回要是封閉兩個月,看不見你他肯定不干。所以其實你跟我二哥進的是一個劇組,是不是!」
淨璃皺起眉來,「嘉怡,誰說的?」
「我媽他們都這麼說啊,說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合?一定是你們兩個偷偷安排好了的。」嘉怡天真微笑。
淨璃卻听見自己的心沉落得更深。怪不得媽方才會那麼擔心,原來這話是從杜清荷嘴里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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