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璃舉著電話,認真地听完了韓芷的話,放下電話,面色已是緊繃了起來。腳步輕輕踩在地毯里,向睡床走來。
還是青爵耳朵靈,驚悚地回頭望淨璃。只覺此時的淨璃腳步輕輕地,像個飄動的魂靈一樣,陰森森地。饒是傅青爵都覺著自己後脊梁的寒毛都立起來,趕緊柔聲問,「老婆,怎麼了?」
淨璃立在床邊兒上,瞅著與青爵並肩躺在床褥里的十三爺傅皓天,陰森地呲出牙齒來。
小家伙看樣子已經睡著了,身上還穿著純白的浴袍,四腳大開地仰天躺著,雖然個頭不大,倒是挺佔地方,活活佔據了另外半邊的床鋪。小家伙剛跟青爵一起洗完澡,于是內里是光溜溜的,這麼一四仰八叉地躺著,浴袍下頭就露出某件秘不傳人的某樣小寶貝來……
淨璃原本氣得恨不得想掐他一把的,可是看他那睡著的小樣兒,還是沒忍住,露出微笑來。便趕緊伸手將被子給他蓋上,唯恐他冷了小肚皮,「真是的,這麼喜歡走光!瀘」
小孩子身上柔軟的**與沐浴露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借著他的體溫一同發散出來,甜軟得讓淨璃的心都軟下來。真是的,真是矛盾,剛剛听了人家韓芷的話之後,她恨不得一把掐死他;現在卻又心軟得,手都拿不成個兒了。
青爵小心地起身,不讓床墊發出聲響和搖曳來驚醒兒子,壓低聲音跟淨璃說,「我去他房間……」
十三爺如今三歲有余,雖然是個爺,不過還是小孩子,很黏著媽媽。于是每天晚上睡覺都是一場斗智斗勇的戰役。他先是纏著青爵,讓他老爸給他洗澡。青爵有潔癖,只肯用自己房間的洗浴間,于是小家伙自然就能在爸媽房間里洗完澡,順便爬到床褥間去休息。然後人家就躺著躺著便睡著了,讓大人舍不得將他搬走…喵…
十三爺的目的是︰趕走老爸,獨霸老媽!
所以他一向躺著的姿勢都是四仰八叉,這樣才能獨自佔據半邊床鋪,就算老爸想三個人擠在一起都不成。他是個陰險的對手,他自己都知道。不過面對老爸那樣更陰險的敵人,他只能更陰險。
好在青爵縱然再有潔癖,卻不嫌棄自己兒子。小時候端屎倒尿的事兒也沒少干過。雖然每次都差點暈倒,一看鏡子里自己的臉色蒼白得跟僵尸差不多;不過後來就也慢慢習慣了。最神奇的一回是,青爵跟允揚、錢未然他們幾個吃飯,十三爺非爬他腿上坐著,也假門假事兒跟著一起吃;結果人家坐在老爸腿上就拉了,青爵手疾眼快給兜住紙尿褲處理了,褲子上從縴維絲里伸出來一些金色染上了,結果人家都已經能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吃飯。看見對面幾個人驚愕的目光,還一笑解釋,「沒事,褲子回去再洗。我總不好意思月兌了,穿一內.褲跟你們一起吃飯。」
倒是和郁實在受不了了,指著青爵的手,「我們可以不在乎你的褲子,可是,可是——你處理完你們家十三爺的黃金,忘了洗手!」
滿桌皆驚,都不敢置信地盯著青爵的手。這若是當年,這事兒是絕對不敢想象的。倒是人家青爵哈哈一笑,自顧叨咕,「我說今天這頓飯吃起來,怎麼這麼有味兒呢!」
既然他注定是這樣賤骨頭的爹了,于是面對他兒子公然的「搶人奪床」,他心里跟明鏡兒似的,卻也都主動跳下陷阱了。舍不得老婆是真的,但是更舍不得兒子卻也是真的。
淨璃便拿了備用的枕頭和被褥給他送進孩子房間去。出了房間,跟青爵並肩走著,還是撅了嘴,「你兒子又惹事兒了。方才韓姐給我打電話,說梅梅因為十三,都不想去幼兒園了。吵著要韓姐給她轉學呢。」
「嗯?」青爵也皺眉,「怎麼回事?」
錢未然跟阮靈造好了船剛走,韓芷的肚子就大了起來。韓家長輩當時就發飆了,差一點全球追緝錢未然,以為韓芷肚子里的孩子是錢未然的。倒是人家韓芷淡定,說孩子是她自己的,跟錢未然沒半毛錢關系。
韓家的身份,豈容自己家姑娘未婚就大了肚子?便逼問孩子的父親是誰,韓芷是打死也不說,後來被追問急了,便說是自己去人工受孕來的。韓芷還解釋,誰說女人就非要結婚?不結婚一樣可以當媽媽!韓芷甚至還出示了一張醫療機構的證明報告,上面什麼都寫得清清楚楚的。
現代社會的科技發展的確讓老人家們沒辦法,于是老人們在震驚過後就也接受下來。
梅梅自打出生便沒有父親,倒也幸運地贏得了身邊眾位長輩格外的疼愛。青花和月等人更是將小梅梅當成公主一般地供養著。
可是梅梅的事情能騙得過旁人,卻騙不過淨璃。淨璃看韓芷態度如此堅決,便也不能代替人家說出來,只能是給梅梅更多的疼愛。當初也是淨璃建議讓梅梅跟十三爺上同一間幼兒園的,就是希望能借此多照顧梅梅一些︰韓芷忙,經常誤了下午接梅梅放學的時間;韓家長輩主要在東南亞,韓賡也有不在的時候,于是淨璃希望自己能多幫韓芷一些。
淨璃自然是一片憐惜之心,沒想到是被自己給兒子給攪了!
跟梅梅比起來,十三爺當然是生在蜜罐子里的。傅豹生那樣的祖父,平素誰都不敢惹的,人家十三爺竟然敢坐到老爺子脖頸子上去,還「駕,駕」地驅策。比起梅梅來說,十三爺真是太幸福了。于是淨璃一旦听說兒子非但不知道惜福,還反倒欺負惹人憐的梅梅,她就更是來氣。
「臭小子又怎麼惹梅梅了?」青爵也挑了挑眉毛。雖然都疼自己兒子,但是在兒子與梅梅之間作比較的時候,青爵和淨璃的心思是一樣的,都肯定主動選擇收拾自己兒子。
淨璃嘆了口氣,「那個小混蛋竟然公然在幼兒園里帶著一大幫孩子,一起嘲笑梅梅是沒有爸爸的小孩!」.
房頂的吊燈仿佛燈影暗了一下,淨璃眼睜睜看著青爵面色一青。淨璃咬住嘴唇,忍住沒攔著青爵轉身而去。青爵大步騰騰奔入房間,一巴掌將十三從床褥間提了起來,「臭小子,你再給我裝睡!起來!」
原來老爸一直都知道他在裝睡呢……傅皓天認命地睜開了眼楮。
為了騙過老爸老媽,他都付出了多慘重的代價啊?小雀雀都露出來了,就想充分讓爸媽相信他是真的睡著了的,可惜還是讓老爸給看出來了。
傅皓天沖老爸呲牙,「親愛的爸爸……天天最愛爸爸了!」
青爵氣得也沒搭理兒子的糖衣炮彈,「傅皓天,你給我老實兒坐著,別跟我嬉皮笑臉的!」
傅皓天再瞄了一眼跟在老爸背後的老媽,看媽媽也是一臉的嚴肅,傅皓天知道事兒大了,便趕緊盤腿老實兒地坐好,「聆听父親大人教誨。」
傅皓天是頑皮,但是傅家的家規也不是打白條的,所以雖然他剛三歲,不過規矩還是懂的。
青爵跟傅皓天面對面坐下來,「天天,告訴爸爸,你究竟是不是男子漢?」
「當然是啊!」傅皓天差點再露出自己的小雀雀來驗明正身了。
「好,你如果是男子漢的話,該不該干欺負人的事兒?尤其是欺負女孩子?」青爵益發嚴肅。
傅皓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偷偷撇了撇嘴,「告狀精……」
「傅皓天,你說什麼呢!」淨璃也听見了,走過來要掐他小胳膊,「做錯了事情不知道悔改,還要這麼說話,嗯?」
傅皓天也來氣了,梗著脖子瞪著媽媽,「她有什麼不滿,就直接沖著我來啊!還要跟爸爸和您告狀麼?這就叫——惡人先告狀,咬人的狗不露牙!」
十三爺自學能力很強,白天剛學會這麼兩句俗語,這就趁熱用上了。人家小老人家自己很滿意,還給自己點了點頭。卻把淨璃氣得伸手就真的掐過來,「傅皓天,你還能更強詞奪理一點麼?」
反了天了,這麼大點兒的小東西,一上來 嘴的勁兒,還誰都不是他對手了呢。那怎麼能行!
胳膊上一疼,傅皓天眼楮里也涌滿了眼淚,可是人家含著眼淚還是不服軟,就等著淨璃,「媽媽,我這不是在強詞奪理,我是在講道理!難道發生矛盾的時候,不可以擺事實講道理麼?」
傅皓天委屈地望了老爸一眼——跟女人真的是沒法講道理的,是不是,老爸?
青爵看著兒子滿眼楮的眼淚,也是心疼了,不由得嘆了口氣。起身拉開淨璃,「老婆,別把你氣壞了。把他交給我,我要跟他進行一場男人間的對話。」
青爵說著連推帶哄,將淨璃給推到孩子房間去。他轉頭回來,瞪著兒子,「不管你干了什麼壞事兒,但是你今天把媽媽給氣著了,我就不能饒了你!」
傅皓天忍著眼淚,再伸出另外一只小胖胳膊來,「媽媽掐完了左邊,給你掐右邊好了!不過不許掐青,明天上幼兒園該被小朋友看出來了!」
青爵嘆口氣,坐過來將兒子抱進懷里,「天天,爸爸再跟你強調一句︰在幼兒園不但不許欺負其他小朋友,尤其不許欺負梅梅。還要格外愛護她。她沒有人玩的時候,你要跟她玩;她受了委屈,你要保護她。」
「特別更要囑咐一句,尤其不許說梅梅是沒有爸爸的小孩。」
傅皓天扁嘴,「……可是爸爸,我說的並沒有錯。梅梅就是沒有爸爸的小孩。天天沒說謊,不然爸爸你告訴我,梅梅的爸爸是誰?」
小孩子的邏輯也許很簡單,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可是小孩子不明白自己的直接,卻會給他人造成傷害。這世上有時候真正傷人的不是謊言,反倒是大實話。
青爵只能嘆息,伸手揉了揉兒子的發頂,「梅梅當然是有爸爸的。這世上的每一個小孩都是有爸爸的,不然這個小孩怎麼會來到人間?但是大人有大人的為難,所以梅梅的爸爸和媽媽才會暫時並沒有在一起。其實最難過的那個人是梅梅,天天你不但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來讓梅梅傷心,反倒應該首先給予梅梅更多的關心和愛。」
傅皓天扁了扁嘴,「可是梅梅也不該說我不配當十三爺!」.
「嗯?」青爵也挑了眉。原來這對小東西之間的矛盾,還不止之前那一句話哦!真是清官難怪家務事,就難判這種小孩子之間的矛盾,「天天說說,是怎麼回事?」
傅皓天咬了咬唇,恨恨地說,「梅梅說我沒有電視劇里的十三爺帥!還說我是跟電視劇里學,說我不配!」
青爵之前還是挺嚴肅的父親呢,繃著臉教子,可是這一刻卻還是沒繃住,笑出來。真好,原來兒子跟他一個陣營,都開始反對電視劇里的十三爺啦!當年淨璃懷著傅皓天的時候,他跟媳婦兒沒少了因為電視劇里的十三爺爭論……當然後來是以他失敗而告終,不過真欣慰,兒子原來跟自己立場一致。
「梅梅說的哪個十三爺啊?《步步驚心》里頭那個麼?那都是好久的電視劇啦,你就當梅梅已經out啦!」青爵笑眯眯哄著兒子.
得了老爸的話,傅皓天第二天早晨一到幼兒園,就牛皮哄哄等著梅梅來,見了面就牛哄哄叉腰,「哼,我老爸說了,那都是很老的電視劇,你OUT啦!」
韓梅妝見了傅皓天自然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一眼傅皓天,「我不跟沒文化的人說話!你閃開!」
「我沒文化?」傅皓天急了。他可善于自學了呢,家里的《格林童話》都是他自己認得的字,然後一口氣能讀出好幾頁來,他還沒文化?
梅梅沖他翻了個白眼兒,「誰說《步步》了?人家說的是正在大紅的電視劇啦!不看電視劇的人,真是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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