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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這本該是人與人相處的最基本要求，在如今的社會卻變得那麼的奢侈。因為缺乏信任，我們每天都在浪費無數的資源，白白耗費天文數字的成本。如果人生的每一步都要設防，那這近百年的生活實在有夠辛苦。
雖然大多數人時不時都會產生給予他人充分信任的沖動，但當那位渴求你信認之人真的站在你面前時，你那曾經因為信任還受傷的心又會再次流血。拒絕給予信任，總是換來自身的懊悔，但雖傷痕累累卻同時獲得了在這個可笑的世界中那點可悲的安全感。
葉靜當然不會懷疑願意幫助她的人，無論現在亦或從前，她總是堅信這個世界依然美好，這個世界的人們依然善良。起來，我們中又有誰不曾那麼認為呢？認為這個世界白天的陽光充滿活力，而夜晚的月光灑滿溫柔。但踏入社會後，我們都變了。變得覺得白天的陽光太過刺眼，變得覺得夜晚的月光過于寂寞。成熟，同時失卻了最真實的快樂。
回到5年前對葉靜來確實帶來很多困擾，但從另一方面，或許她因該慶幸自己仍能保留那份單純，那份可以給自己帶來快樂的傻氣。
「我當然相信你，你是醫生啊。」
範曉欣看著一臉認真的葉靜，溫柔地笑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麼我們開始了。首先，你是女孩。」
「不是！」
「現在是。」
「可這不是真的。」
「那你看坐在你面前的我是真實的麼？」
「……」
葉靜沉默了，她實在無法否定如此真實的世界，可她卻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個世界的虛幻。
「可我記憶中，這20年，我都是男生。」
「全部？」範曉欣鄭重地問道。
「當然是全部。」葉靜不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問。
「我指的是你擁有這20年來的全部記憶麼？包括幼兒時發生了什麼事情？每一件？」
「這……一般人誰都記不住吧。」
「你既然無法清晰得想起幼兒時的事情，為什麼那麼肯定你生下來不是女孩呢？方，你有沒有關于幼兒時大人給你穿裙子，梳辮子的記憶？」
「這不能明什麼問題，孩本就不分『性』別，大人出于好玩，會將男孩打扮成女孩，也會將女孩當成男孩對待。」實話，葉靜確實記得幼兒園有被涂過口紅，可班中男孩都被涂了，那只是一次兒童節舞蹈的化妝需要。
「範醫生，或許你會覺得男生只是我腦中的幻想，可我實在無法用語言來表達這一切的真實『性』，我……我現在就好像活在夢中。感覺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活在夢中麼？那麼你看看這個。」範曉欣隨手拿起一張報紙︰「把標題讀出來。」
「物價上漲物價上漲6.6％，群眾一致表示對生活影響不大。」葉靜照著標題讀了出來︰「你想問我如何評價？」
「……我的意思是，人在夢中是看不清文字的。因為睡眠時大腦相關文字識別的部分處于休眠，你可以夢見自己在讀報，但永遠也不可能看清那報紙上面寫的什麼。所以，現在的你才是真實的。」
「如果現在是真實的，那我為什麼沒有之前任何一絲半點的記憶？」葉靜可沒那麼好服，若夢中無法閱讀，那還是男生的他如何完成高中學業並考入大學的呢？不過夜靜並沒有打算坦白這些情況，她多少還是有點害怕他人異樣的眼光。
「我記得你是因為過度驚嚇才造成昏『迷』的吧……」
「但我卻有我是男生時的記憶！」葉靜忍不住打斷了範曉欣︰「這可不是什麼昏『迷』後失憶得通的吧。」
「別急，听我完。」範曉欣伸手輕輕捂住葉靜的嘴。
從範曉欣手上傳來的香氣一下沖進葉靜的鼻腔，又令她不能思考了，只會發出唔唔的聲音而忘記了本來想的話，因為表現尷尬，葉靜的臉又不自覺地紅了。
範曉欣覺得不時臉紅的葉靜到也十分可愛。是只有少不經事的孩子擁有的那種最單純，毫不做作的可愛。
「人的大腦是個很神秘的器官，有人甚至宣稱人類目前僅僅開發了自己大腦潛力的十分之一。就目前科技水平而言，仍然有很多關于人類自身的未解之謎無法解釋，于是潛意識這個模稜兩可的詞匯便頻頻出現在心理醫生的診斷書中。」範曉欣收回手臂，接著道︰「我這麼不是為了砸自己的招牌，事實上潛意識如何定位和確認並不重要，我只是將它作為復雜方程組中的一個x，一個代數，無論之中包含了多少東西，我只是將它作為一個整體參與到整個運算中，完全不影響結果。」
「呃，我數學不好，別和我這些……」
「呵呵，我只是把你的病情喻為方程式而已。現在我可以給你一個合理的假設，當面臨可怕的交通事故的那刻，因為過度驚嚇導致你昏『迷』且喪失了部分記憶。而當你昏『迷』的長達三個月的時間中，你的內心產生了一種想法，若我是男生，我能勇敢些的話……」
「這怎麼可能……」葉靜驚訝之余又想打斷範曉欣的話，結果被後者一個表達安靜的手勢穩穩地壓制住了。
「這是很有可能的，每個人內心都有雙姓的一面，每個人多少都有過這種幻想，若置身此處的我是另一個『性』別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這種情結尤其在人們處于壓力和驚恐之下尤為明顯。在古代，女『性』如同物品般地位十分低下，處于當時壓力下的女『性』十分自然地希望自己是男兒身。于是便出現了諸如花木蘭這樣女扮男裝的傳，其實與其女扮男裝是男人幻想的浪漫，我倒覺得這更像女『性』期望的浪漫。而現代，男『性』在社會中承擔著更多的壓力，于是很多男『性』在不堪重負之時也會放出這樣的感嘆，若我是個女的，活得就肯定輕松多了。所以嘛，現在患有這類妄想的男『性』女『性』多得多。當然，在我這里痊愈的男『性』也不少。」
「呃，關于這個，實際上我很懷疑那些男的是真的得了異『性』妄想還是僅僅為了體驗你那驚世駭俗的例行檢查而來的。」考慮再三，葉靜還是沒把這話出口。
「接著，當你的潛意識構成另一個你後，你便在腦海中過了看似20年，實則只是短短3個月的男『性』生活。實際上，潛意識可能還將你未忘記的兒時記憶混雜于這三個月的生活中，使之看起來更加真實。換句話，人們判斷真實的依據也就是腦海中殘留的關于過去的場景碎片，但若是仔細想來，你每天早晨起來對于昨夜之夢的記憶是否也像這樣支離破碎，若非荒誕不經的夢，你難道沒有這事情可能發生過的錯覺麼？倘若你做夢的時間足夠長，當你醒來之時，你又如何確定哪個是真是哪個是夢境？」
範曉欣的話多少出了葉靜目前最擔心的事情，是的，無論男生是夢還是女生是夢，兩者都長的可怕。男生之夢的內容斷斷續續持續了20年，而能作為證據的最近記憶卻不曾在這時差5年的世界中發生過。另一方面，女生之夢雖時間不長但至今所經歷的事情卻是完整的，每天都在真實發生的。實際上葉靜覺得現在的主要問題已經不再是確認哪個是夢境了，而是她將決定否認哪個現實，因為這些天來她有種兩邊都是現實的感覺。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葉靜覺得自己心里女身的形象越來越清晰，而男『性』的自己則多少有些模糊了。而這也是葉靜感到不安的原因。
「可是醫生，對于我掌握了因當在未來5年中才能學到的各種學科知識怎麼解釋？」葉靜決定毫無保留，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範曉欣。因為此刻的葉靜深刻意識到，在這個復雜深奧的問題面前，任何的隱瞞都會使自己離真相越來越遠。
範曉欣顯然十分吃驚︰「什麼？你的意思是……」
葉靜從範曉欣手中取過紙筆並在上面寫下了幾個微積分的基本公式。
「範醫生，我想在夢中是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