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很長,月光拖著銀色的紗衣已經緩緩升上天空時,太陽星還挪移著腳步遲遲不肯離去。
封欽提著三十斤肉走進蘇老人小院時,蘇蘇嘰嘰喳喳的叫聲就已經傳入耳邊。
「哥哥、哥哥,這個姿勢是不是這樣做呀。」
封欽一手提著肉剛想叫的時候,就看到嬌小的蘇蘇腳向這邊移,手向那邊彎,斜斜的拉著腰身,肢體做出一個極限曲伸的動作。
斜楊垂柳,封欽看著就是一愣。
蘇蘇做的動作十分不規範,但意思卻是對的,稍加調整恐怕就十分完美了。
微微一皺眉,封欽走到十三郎身前。
「啊,師傅回來了。」
斜楊垂柳是封欽早晨教給十三郎那套動作中的一式,動作沒有什麼奧妙,但這樣隨便的就讓蘇蘇學去還是有些不合規矩。封欽沒看到還沒什麼,可是封欽看到了,十三郎頓時感覺到有些不安。
「師傅,這是蘇蘇看到自己學會的。」
期期艾艾的,十三郎臉瞬間就紅了起來。
「叔叔,叔叔,我看兩遍就學會了,你看蘇蘇聰明不聰明。」
小蘇蘇哪里知道師傳功夫不得隨意泄秘,還因為自己的聰明伶俐而向封欽得瑟,求夸呢。
一看到小蘇蘇,封欽繃著的臉頓時化為笑意︰「咱家蘇蘇就是聰明,你看著是什麼,肉肉啊。」
甩手之間封欽就將雷擊木拋到矗立院子的晾衣架上,那是兩根枯木頂端各有兩根枝椏,雷擊木的兩端穩穩的搭在兩根枝椏之上,不偏不倚如同特意安放一般。
就這一手看的十三郎心頭一跳,蘇蘇感覺很平常,毫不在意,他卻知道這不帶一絲火氣的手法之穩準是如何不簡單。
「肉肉啊。」
對于挨過餓的蘇蘇來說,任何好玩意都不如肉肉親切,看著方方正正沉甸甸的荷葉包裹,蘇蘇張開一雙小手忽的一下抱住,用了用力,荷葉包裹紋絲不動。
「哇,這麼沉,這得吃多少頓呀。」
說著說著蘇蘇就眼冒金星,垂涎欲滴起來。
「吃過晚飯嗎?」
「吃過了,哥哥做的,沒有肉肉。」
「啊,哥哥不好啊,明天一早叔叔就給你炖肉肉吃,讓你一次吃個夠。」
模著蘇蘇的額頭,封欽拎著荷葉包裹就往屋里走。
「師傅,我來。」
十三郎犯了錯,哪里還敢讓封欽勞累,舌忝著臉連忙奪過包裹墊墊的往屋里走。
「九娃,我回來了。」
走到門前,看到仰著腦袋乘涼的九娃,封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推著座椅進了屋。
屋外有日月輝映還有些明亮,屋里隔著窗戶就顯得有些陰暗許多。
「應該買幾只香燭,晚上總不能這麼黑。」
封欽想了想,夜晚大家都安睡的時候,他借著燭光還能看會書。
「香燭很貴的。」
蘇蘇貼著封欽躺了下來,十分乖巧可愛的嘟著嘴說道。
「叔叔能賺錢啊,過兩日還要好好修修房屋的,寬敞明亮多舒服呀。」
封欽模著蘇蘇的小肚肚,感覺到這兩日能夠吃飽也能夠睡好的蘇蘇,略略的長了些肉。
「嗯,再給蘇蘇修間小閨房,是蘇蘇自己的房屋,蘇蘇要是不同意,誰都不能進去怎麼樣。」
低頭用額頭頂著蘇蘇的額頭,封欽調笑了一句。
「真的,真的。」
蘇蘇一把推開封欽,忽的一下做了起來,異常欣喜的撲到封欽的懷里。
自從跟了封欽一起生活,蘇蘇感覺自己一日更比一日幸福,有暖暖的軟軟的被睡,有兩個小哥哥陪著一起玩耍,還能天天頓頓吃到香香肉肉,明天竟然還會擁有自己的小屋,哇,太幸福了。
「當然是真的了,我們蘇蘇都快成大姑娘了,當然要有自己的閨房。」
封欽笑著將蘇蘇摟在懷里,嬉笑道。
說到這里,封欽揉了下蘇蘇的小胳膊,他突然發現蘇蘇的胳膊似乎有些髒了,頓時一愣,隨即有些苦笑。
蘇蘇是個女孩,無論是十三郎也好,他自己也好,都不曾有過侍候孩子的經驗,更不要說侍候女孩了。侍候孩子尤其是女孩,吃穿用都好辦,可洗澡卻是一個大問題。讓兩個小伙子給女孩,即使是三四歲的女孩洗澡,也是件十分尷尬的問題。
看來要雇一個老媽子來看管蘇蘇了,女孩畢竟要注意一些,女孩畢竟要學一些女孩應該知道應該學習的東西。
和封欽一陣玩笑,又獨自一人費勁氣力爬上床躺下的九娃撕纏一番,蘇蘇頓時感覺累了。不去管什麼,一骨碌爬上床頭,隨意扯片被單拉在腰間,倒下甜甜的睡去。
沒有燈光的日子里,都很習慣早早睡去。
伸手將蘇蘇身上的被單拉了拉,封欽又將九娃沒有感覺的手腳擺正,親切的拍了拍九娃的臉,九娃也含笑揉了揉封欽的手。
「睡吧。」
笑著囑咐了一句,封欽走到屋外。
屋外,十三郎頹然的蹲在門口,很自覺的等著封欽的訓斥。
私自傳藝,即使學的是三四歲的孩子也不行,這在任何門派都是大忌。
白日里十三郎只是看著蘇蘇學著好玩,將這些忘記,待封欽回來時,他頓時想起。
犯錯了就是犯錯了,尤其還是所有門派都通用的禁忌,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十三郎乖乖的在門外等著挨訓。
當封欽走出屋的時候,十三郎耷拉著腦袋走到封欽的面前道︰「師傅,我錯了,你訓我吧。」
「你啊。」
封欽看著十三郎垂眉低首逆來順受的可氣又可笑的樣子,沒好氣的敲了一下他的頭。
「犯了大忌,看來你也知道,我倒不用說你什麼,可是你險些壞了蘇蘇的根基你知道嗎?」
狠狠的瞪了十三郎一眼,封欽心頭也感到一絲後怕。
「啊,壞了蘇蘇的根基!!!!」
十三郎一驚之下抬起頭,駭然而望著封欽。
封欽走到一張凳子前坐下,沒好眼神的甩了十三郎一眼,十三郎連忙跟了過去。
「一看就知道你連自己犯了什麼錯都不知道。」
封欽哼了一聲後問道︰「說說,無極樁你今天站了幾回。」
「啊!!!」十三郎有些尷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那個,那個,師傅,我站了六回。」
無極樁,封欽讓他早晨站一回,可他站那一回什麼感覺都沒有,心急之下隔段時間就站一回,而每站一回他就要練一回封欽教給無極十八式,就這樣在蘇老人這個小院里避免不了的被蘇蘇看到,也才有了泄秘傳藝之嫌。
「六回,你可真敢啊。」
封欽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十三郎的不听話封欽也沒有辦法,帶藝拜師的人就這點不好,因為他有功夫在身,學到什麼都會有個疑問,有疑問一把就會有舉動,至于有舉動的後果他們往往是不會在意的。這不向什麼都不會的徒弟,師傅怎麼教他們就怎麼學,一絲一毫改動都不會有。
當然沒有改動就代表沒有創新,所以這兩樣徒弟未來前途到底誰好誰壞不好說。
「嘿嘿,不過師傅,在第三回我身體真的有感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十三郎撓了撓頭,隨後精神一震,有些興奮的叫道︰「頭兩回站無極樁,練無極十八式我是什麼感覺都沒有,可從第三回開始,我就感覺到精海里泄出的真元絲絲縷縷的向身體向骨骼里滲透。絕對的,絕對沒有錯的,這不像以前直接瀉出體外,他們真真切切的融入到我的身體里。我感覺我的身體比往時強壯了許多,沒有錯的,絕對沒有錯的。」
「哦。」
封欽了然的點點頭,十三郎這種感覺封欽早就預料到了,樁功本來就是溝通天地人三才,溝通天地靈氣與自身本源融于自身,是強壯肌體淬煉骨骼的無上法門。
十三郎精海被制,使得精元真元無法凝練成罡丹,甚至倒懸的精海還經納入體內的精元宣泄出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天長日久人自然衰老死去,這是軟刀子切肉的陰毒法門。
不過,十三郎練習樁功之後情況就大為不同了,樁功會將他一身真元打散揉碎融于肌體骨髓之間,是修煉外功的無上法門。當有朝一日十三郎肌體強大無比之時,單單是旺盛的氣血運行就可扭轉精海之時,也就是十三郎完全恢復修為之日。
這是由外而內的法訣,是東岳大陸前所未有的法門。
到那個時候,修成此等法門的十三郎之強大是世所罕見的,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
這些原本是封欽的暗自推測,原本不想講給他听,但經十三郎一日功成的印證,又發生了蘇蘇偷練功法的事情,封欽不能不將其中之弊端將給他听。
「任何功法都不是練習越多越有好處,否則一個人一天十二個時辰時時刻刻都在練功豈不是一日頂十日,一年頂十年了。」
封欽白了十三郎一眼,十三郎也不由怯怯的低頭听著。
「尤其是你這功法,是由外及內的法門,是將溝通天地和自身飲食吸收的精元融于自身的法門。精元融于自身這是要取決于你溝通天地時吸納了多少天地靈氣,還有通過飲食吸收了多少氣源血源精源,如果吸納的還沒有融于身體的多,你想一想你會變成什麼樣子。」
說到這里封欽冷哼了一聲。
十三郎在腦海里想象一些入不敷出時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頓時臉瞬間變得煞白。他不是害怕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他是想到蘇蘇會變成什麼樣子。
「蘇蘇還是個孩子,尤其是未曾經過補元培基的孩子,她練這個是會徹徹底底的毀去精海根基的,你知道不知道。」
說到這里封欽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