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虛極,守靜篤。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若一志,無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無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氣。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夫坐忘者,奚所不忘哉?即忘其跡,又忘其所以跡者,內不覺其一身,外不識有天地,然後曠然與變化為體而無不通也。」
青石瓦房內,桌面鋪著潔白的紙張,封欽一邊說著一邊書寫著。
十三郎垂眉肅穆端正而坐,雙手撫按雙膝之上,一雙眼楮眨都不眨的隨筆而動。
從來沒有過的態度,十三郎全心全意的投入到這一字一句當中。
「致虛極,守靜篤。此為心性」
寫完最後一個字後封欽淡淡的撩了一眼,看著十三郎。
「我不是說讓你必須收心,而是必須守心。心則性也,人是什麼性格就有什麼樣的心性。或活潑跳躍、或沉穩寧靜,不一而足,我們不能因為修行就讓所有人都按照一條心路去走。」
十三郎聞之點頭。
「老百姓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修者更需如此,如果所有修者為了修心都來忤逆自己的心性求虛守靜的話,那就不是修心了,而是修魔。可是,無論你是熱血、是狂放、是浪漫、是隨和還是冷漠、平靜,你的內心都必須要理智。」
說到這里封欽再度淡淡的掃了十三郎一樣。
「你那性格不是狂放不羈也不是熱血果敢,而是沖動、魯莽和急躁。」
听到封欽的評價,十三郎眉頭一立想要爭辯,可嘴嚅動了下又泄氣的什麼也沒說︰「我」
正等著十三郎爭辯的封欽看了看十三郎不服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還行,還有些長進。」
「我」
被封欽一句長進說的哭笑不得的十三郎索性不去管他,伏在桌上仔細看起來。
「你要記住,修心不是讓你束縛心靈,而是要將你性格中的率真顯露出來,展現出你的真本性。就好似狐唐,率直得可愛,但內心中卻時刻保守著那片寧靜平穩,冰封不動的琉璃心。」
封欽拍了拍十三郎的肩頭走了出去。
「率性而為嗎??」
十三郎站了起來,目光呆呆的望著那扇窗台,腦海里回想起早晨狐唐的樣子。
純真的笑臉、率直的眼神、毫不做作的舉動,可是在這一切之下隱藏的卻是讓自己感到敬畏的莊嚴。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
雙眼自然而然的落在紙上,當遣其欲、澄其心六個字進入眼簾時,十三郎的心轟的一下,彷如被洪鐘大呂擊打一番,整個人呆住了。
剛才看過不知道多少遍,什麼也沒看出來,封欽提醒一句再看的時候,卻如雷劈電打一番,從身體到心靈,從精氣到神元,無不感覺到震撼。
「心自靜、神自清」
十三郎嘴里喃喃的念著,念著。
人突然走到屋子中央,雙腿一分,身子緩緩下沉,雙手抬起,懷抱于胸,一個無極樁自然而然形成。
一呼,一吸,二呼,一吸,三呼,一吸。
不知不覺中,十三郎周身上下精氣流轉,隨著呼吸頻率一點一點的融入到肌肉骨骼之中。
隨著呼吸的頻率越來越長,胸式呼吸變成月復式呼吸,外呼吸逐漸的變成內呼吸。長長的一吸最後分成一段呼出,二段呼出,三段呼出。
呼吸的改變不經意的調動精海內精元的運轉。在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十三郎的精海微微一滯,精海內一直與外來罡元糾纏的,十三郎最最精純的精元于一滯之間嗖的躥出精海,電一般的沒入到骨髓之間。
僅是小小的一個改變,卻在不經意間起到天翻地覆的作用。
第一道精元、第二道精元、第三道精元,所有精元仿佛是受到號召一般,嗖嗖嗖的躥出精海,全部沒入骨髓深處。
僅是小小一個停滯,卻在霎那之間將十三郎精海騰之一空,留下的唯有外來的罡元。
這精海是十三郎體內最最精純之本,是真元大成後無奈轉化而成,是十三郎為了抵御外來罡元入侵的保命手段。此時放棄抵御,明顯的精海是不保了,但是,有了他們入體,煉骨煉肉煉皮毛卻是得到極大的補充,不用旁人說,十三郎立刻感覺到距離大成不遠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十三郎提起神元向精海探去。
神元在進入真元境的時候就會產生,只不過這個時候十分脆弱,除了內視外沒有什麼用處,等他能夠真正大用的時候,還是要到太玄境。
不過,現在對十三郎來說,能夠內視就可以了。
精海沒有什麼變化,只有一片紫色罡元在那不停的逆轉。原本十三郎是感覺不到這片紫色罡元的,還是封欽告訴他如何體會精海罡元變化。十三郎不知道多少次觀察這片逆轉罡元,也不知道多次咬牙切齒的咒罵他。
不過今天這番觀察,十三郎卻感覺到一絲不同來。
罡元逆轉,速度似乎慢了一絲。
不錯,是慢了一絲。
不多,僅僅一絲,可這僅僅一絲也讓十三郎欣喜若狂。
一絲,哪怕僅僅是一絲變化卻在告訴十三郎,一切都在像好的一面逆轉。
常人被廢修為,幾乎都是暴力摧毀精海,哪有他這麼麻煩,還要小心翼翼在精海內埋下殺手。
麻煩,是因為他的身份。
可現在,麻煩似乎同樣也是機遇。
福禍相依的另一面似乎是禍福相依。
雖然僅僅是一個字的顛倒,卻也是十三郎人生命運的顛倒。
「修為被廢了,似乎也拜了一個了不得的師傅。」
輕輕的睜開雙眼,透過窗戶十三郎看到提著一把柴刀劈著木頭的封欽。
封欽的年歲不過比十三郎大一兩歲,但他的威嚴、他的能耐以及他的見識、他的神秘讓十三郎從內心往外的欽佩他,徹徹底底的承認他這個師傅。如果不是他,也許自己還是那個狐唐口中的低級修者,那里能夠知道什麼是高級修者,那里能夠體會到境界的奧妙。
「不錯呦,一個小小體悟竟然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省卻我半年的功夫。」
封欽雖然劈著柴禾,心神卻一直都在觀察注視著十三郎,十三郎身體里的任何細微變化都瞞不過封欽的心神。十三郎一番變化讓封欽臉上不禁泛起一抹微笑來,十三郎不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有多大,封欽卻知道,修煉萬鳴天奔斬後,不消半年十三郎就能恢復修為,甚至更上一籌。
「十三郎是看到恢復修為的曙光了,可我呢???」
啪的一下啊,劈開最後一塊木頭之後,封欽抹了把汗水,身子一靠,享受著陽光的溫暖,腦海里不停的轉動著,思考著自己欲要如何消耗掉體內的真氣。
「原以為跑到射虎山尋一個隱秘的地方,將真氣消耗掉。可是,狐唐似乎也要去射虎山,別兩兩相遇,即耽擱了他的事,又耽擱了我的事。」
射虎山,炎城人望而卻步,封欽出入幾回了,根本不將那里當作一個事。只要不進內府,在射虎山外圍不用真氣單憑肉.體一只異獸也傷不了他。
哦,當然,不算封欽點背遇到雪狼群。
思前想後的,連十三郎將封欽身前劈完的木頭拾走,封欽都沒有睜開眼楮。
「師傅」
眼看著天一點點的暗了下來,十三郎強忍著心情,故作平淡的低聲叫了一句。
封欽緩緩的睜開眼楮,眼前一暗,隨即鼻子里嗅到一股飯菜的飄香。
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十三郎,封欽忍不住咧嘴一笑︰「不錯,知道控制自己的心情了。」
撐地一跳,封欽站了起來︰「吃飯去,吃完飯我叫你萬鳴天奔斬。」
「嗯」
十三郎強忍著激動的心情,沒有說話,僅是用鼻子應了一聲。
「不要做作,隨意就好。」
封欽滿意的一點頭,跑到門口洗手去了。
十三郎樂顛顛的用手搓了搓面皮,鼓了鼓腮,瞪了瞪眼,他對自己能夠控制了內心的情感而感到高興︰「嗯,是,不錯。呵呵,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覺很好,就這樣,我喜歡。」
說完,十三郎一繃臉,踱著方步向前走去。
大口大口的吃著飯,封欽腦海里還在轉悠著進山的事情。
他現在不能不思考這個問題,原本很簡單的事情被狐唐一摻和似乎多了很多的變化。
要進山,也必須要進山。封欽那一身通天功力想要消耗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雖說不能鬧得個天崩地裂,卻也是個十分長久的事情。萬一,如果萬一在這個時候遇到狐唐,或是影響到狐唐就不好辦了。
「唉,晚上教給十三郎萬鳴天奔斬,明天,後天給蘇蘇補元培基後就該準備一下進山了。嗯,還是去獵人行會一趟,萬一真出點什麼事,怎麼也得找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