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恨,你往哪走?」
「那邊有水聲。」
水?她好像好久沒洗澡了……無恨也是吧,他很喜歡泡在流動的水里,至少,每次有機會,他都會下水,哪怕是荒郊野外。
不過他自己似乎沒有意識到他那樣的行為已經是一種偏執。
他的行為,恐怕是潛意識覺得自己身體髒,而需要不斷的有水流沖刷。
因為意識到這點,果兒一直是縱容的,即使老是擔心他會不會睡到水里去,也從來沒有阻止過他。甚至曾對他許諾︰「以後,我建一座宅子,引一渠溫泉給你做浴室。」
只是他沒有給出一個讓人高興的反應——他只是愕然看她一眼,然後牽牽嘴角笑︰「謝謝。」明顯不相信,沒往心上放的態度。
不過或許是他的經歷使然。
無恨的身世,她其實沒有去問過,可是卻有人把資料送到她的馬車里,故意要讓她看到他那種難堪的經歷。
她看了,也知道他一直坐在角落里,安靜地看她。
因為有那樣一個母親,六歲以前是他僅有的快樂。那時他爹還在,教他讀書識字。
六歲之後,才知道他爹爹一直是賓客的玩物,而他爹死後,所有壓在他爹身上的難堪與屈辱,便落到他身上。
從他六歲起,就代替了他爹成為玩具,到他九歲被送入大王女府……被送給一群女衛享用,一直到後來成為廉價的倌子。非常清楚的經歷,清楚得讓人心痛。
所以說,一直沒有甩掉他,還是因為不忍心的吧。否則,武功什麼的,她都已經把封印給他一份,確實沒有必要再把他帶在身邊。
反正看到他暗沉如子夜的眼眸,都會讓她覺得不可思議,那樣的經歷,要多麼幸苦,才能活到現在?
可是,這里是巫祈國,毒蠱蟲蛇異常猖狂的地方,到潮濕的林子深處,很危險,她明知道,卻開不了口拒絕。
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光線暗下來。水聲也漸漸清晰。果兒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到響尾蛇,心里有種不安。
果然是第六感太強了麼,果兒無語地隔著幾顆大樹看著三十米開外瞪著一雙青色銅鈴大眼的怪物,又看了眼無恨似乎有點失望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怪物看來像一種蜥蜴,從頭到尾巴尖大概有十幾二十米,通體碧綠,體表分布著一些金黃色肉疙瘩,長著一對綠紋金邊的巨大肉翅,展開可能會到五米多。三角形的頭上,有一排豎起來的肉瘤,顏色鮮艷好看。
是一只非常艷麗扎眼的怪物。
腦子里翻來覆去找不到這種動物的資料。看來是不知道了。果兒跳下地,從無恨腰間抽出自己的破鐵劍隨手清出一塊地,便拉了他一起坐下。
他似乎這才意識到,面對這樣一個怪物,她們可能會成為它的月復中餐點。不由看向果兒,囁嚅著︰「對不起。」是他帶她進了這個危險的範圍。
她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一面撿了些柴火︰「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慢慢將柴火堆成一堆,果兒瞄一眼那邊的大家伙,輕笑︰「蜥蜴的話,不知道喜歡吃什麼。」不過,如果是面前這只,說它會吃了她們,她也不意外。
雖然,它嘴里正叼著一只林鹿,還露著兩只腳在外面一顫一顫。果兒還是覺得,有必要再為它多找點食物來代替自己。
大眼兒一轉,看到四周圍沒什麼能捉的,怎麼辦?果兒想到空間戒指里還有一只烤全羊,本來是備作晚飯的,還有一只洗干淨了的乳豬以及一盒銀邊魚,一些零食糕點,干果什麼的。
果兒看了眼那只變態蜥蜴的肚子,衡量了下,慢吞吞點了火,取出那只羊,放到無恨手上,無恨捧著羊,眼楮盯住柴火堆,安安靜靜的沒有吭聲。
火生起來,果兒將破鐵劍往無恨手上的全羊肚子一刺,又將劍柄轉了個方向,塞到無恨手里,努努嘴︰「喏,放到火上去。」
別說她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她思想沒轉得那麼快。
全羊本就是半熟的,這一烤,又「吱吱」地往外冒油滴子,噴香的味道借著熱氣飄散開來。那邊正一仰頭吐下鹿腳的變種蜥蜴轉了頭,看向果兒這邊。
「咕咚」一聲,那鹿已經全進了它的肚子,粗糙的肚皮上模糊地現出一只鹿的形狀。
無恨是無知無覺,果兒是後天教育,兩人都對這恐怖的情景泰然處之。
專注地烤著羊肉,果兒都有點舍不得把這全羊拿去誘敵了……從腰間的小牛皮袋子里捏出一把棕紅色藥粉,均勻地灑到羊肉上。
又烤了一會,藥粉都融化滲入肉里,果兒撕了一小片肉給無恨,又給自己撕了一小片,塞到嘴里用牙齒慢慢磨。她剛才在那大家伙的眼里,發現了有意思的東西。
她烤肉的時候,它分明很垂涎,眼里卻是謹慎,也不上來強搶。
才想著,一只爪子已經伸到了面前,一點也不避火,直接就將全羊連劍帶肉都撈走。真是一點都不客氣。果兒暗嘆一聲,靠到無恨懷里。她听說,巫祈國山里都是極凶險的地方,常常會看到各種蠱物怪蟲。有些甚至通了靈竅,會有人來捕捉做靈寵。
只不知眼前這只是不是這一類。
不過,她倒沒什麼心思收寵物,尤其是這麼大的一只。只要迷暈了它,就走人。
這樣想著,果兒扭過頭看向無恨,笑眯眯地安撫︰「不要怕,要是死了也有我作伴。不會一個人。」說完又轉回頭去撥弄火堆。
無恨愣住,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邊怪蜥蜴倆爪捧著全羊,銅鈴眼瞄瞄果兒,「嚎!」地一口,就將全羊啃去半邊身子。果兒聳聳肩,又弄出乳豬,開始重新烤,只是沒了鐵劍。
她隨手折了根稍微粗點的樹枝串起小豬,放到火上,看住無恨,無恨又愣了下,收回還保持握劍姿勢的手,接過果兒手上的樹枝,繼烤全羊之後,開始烤乳豬。
照樣捏出一把棕紅色藥粉抹上,照樣烤到藥都化掉,只是這回沒來得及撕下小肉片,便又被一爪子連肉帶樹枝都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