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海是北京酒吧比較集中的地方,在這個北方城市中,有水有霓虹的地方並不多。所以,這里就因這種別具一格的風情,受到泡吧族的青睞。
司機師傅很熱情,將謝寸官當成了來北京的游客,用一口有味道的京腔,給他上了一路旅游課。謝寸官默不作聲,仔細地听著,並不感覺厭煩,時不時問幾個心中的疑問,就當做一個了解北京這座城市的機會。
有很多時候,知識和智慧,就在閑談當中。
人生那有恁多時間,正兒八經地學習需要知道的一切。大部分的知識,都來自于日常生活中。練拳做學問,都是一樣,見縫插針的效果,往往比專門抽出時間更大。就像練拳,此刻謝寸官做在車里,仍然一邊十圈地轉著肩膀頭兒。
心意拳肩很重要,有肩才有了手和肘。
黃老頭的肩膀一抖,能發出不亞于出拳的速度,能將空氣抖出響來。肩頭練到這個程度,基本就很難被人擊傷了。再快的拳,由于距離的關系,到身上總需要時間。而肩頭練到這個程度,拳近一合身,十有八九就裹住自己,將拳讓過去了。遇到近身想用摔法的,肩一抖,勁先發,往往能打對方一個半渡而擊。
黃老頭年輕時,滬上許多練跤的,都吃過他的虧。
都是剛把套步上身,將跤架上好,卻被他先一發勁,結果拌人的腿就成了被拌的腿,沒摔倒黃老頭,反將自己拌倒了。
心意拳里講,遇敵好似火燒身。
這當然是講拳意,但最能體現這個拳意的,就是將肩頭能抖出風聲來。
心中意一起,就能將身力送上肩頭,可不像火燒身一樣麼?
因為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所以車到後海並不堵,二十多分鐘就到了。謝寸官付了車費,就撥通了肖翰業的電話,那邊就只說一句︰到了,說一個你身邊最顯眼的建築標識,我讓人接你。謝寸官就撿最近一個酒吧的名字說給他。肖翰業道一聲︰知道了,你稍等。就掛了電話,謝寸官就站在那里耐心地等,一會兒後,一個輕柔的聲音問道︰「請問你是謝先生嗎?」謝寸官聞言轉頭,一個辦公室OL裝扮的漂亮女人站在面前,一張極其精致的御姐面孔,成熟得讓人心跳加速。
猛不丁之下,謝寸官有些手足無措,但很快就鎮定下來,禮貌地點頭微笑︰「是!」
「請跟我來。」女人看著從初時手足無措,到平穩鎮定的謝寸官,臉上閃過一絲由驚訝到玩味的表情,很快就掩入親切到假的笑容中,轉身走向一旁的一輛小電瓶車,背影窈窕誘人。謝寸官目不斜視,跟她坐了上去,女人對駕車人道︰「回酒吧!」
駕車的小伙子京味十足地一聲︰「好 ——」車子就動了起來。
車子一走起來,謝寸官不由地暗喝一聲彩,要說這麼個時間,這麼個環境,坐在這麼一個四面敞風的小車子中,還真是一種享受。輕風帶著水氣,給這輝煌霸氣的城市帶來一絲溫柔,還沒到酒吧,他就能感覺到酒吧主人的細致精彩。
車子很快進入暗黑的胡洞里,七轉八拐,來到一個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前。
女人下車,帶著謝寸官穿堂過門,終于來到了一處大廳,門一天,里面立刻傳來勁爆的音樂聲、口哨聲,與外面的寧靜形成明顯的對比,這讓謝寸官不由地將剛才打給酒吧主人的高分降了幾個檔次。
女人帶著謝寸官穿梭人君,不時有人打招呼叫雅姐。
酒吧中間,一個穿著暴露的妹紙正在熱舞,一手扶胸,一手撫臀,把一頭碎發能甩出花來。不過,謝寸官卻沒功夫看這個,他一邊跟雅姐走,一邊四下張望著,終于遠遠地照見肖翰業坐在一個角落,不過,令謝寸官意外的是,那個桌子只孤零零地坐著他一個人。
叫雅姐的女人將他領到跟前,客氣幾句就走了,連謝寸官的一聲謝謝都好像沒听見。謝寸官也不介意,就那女人的氣場,要不是給肖翰業面子,走在街上鐵定正眼都不會瞧他一眼的。除卻武術,自己就一普通大學生,謝寸官可不敢自大到把自己真當個人物。
「要什麼酒?啤酒紅酒?」肖翰業伸手示意他坐下,問道。這個角落離音箱有些遠了,雖然不算清靜,但說話卻不需要大聲喊叫。
「啤酒吧!」謝寸官一面坐下一面道。
肖翰業就一招手,為他點上一杯啤酒,在等待啤酒上桌的時間,肖翰業開了口,輕聲而清晰︰「謝寸官,上海閘北區仁匯里三十二號,父親謝青峰,三十八歲意外去世;母親龐翠蓮,姐姐謝思,姐夫李一遷。從小跟隨父親練滬傳十大真形,父親去世後跟師爺白慶山,十四歲那年,拜入黃士鴻門下,在滬上心意拳圈子里稍有些名氣。」
謝寸官沒有作聲,一面接過酒保遞過來的啤酒,一面听著對方將自己的資料如數家珍。
「小時候非常調皮,沒少干翻牆鑽窗,扯女孩小辮的事。父親去世後,變得有些沉默寡言,朋友不多,就三個死黨,沒有談過戀愛……」
謝寸官听到沒有談過戀愛時,拿酒的手不由地一抖,眼前就閃過一個委曲又倔強的臉孔。
肖翰業敏感地看了他一眼︰「怎麼,我的情報有不準的地方……」
謝寸官輕輕搖頭,將啤酒送入口中。
「你不感到奇怪,我怎麼知道這些東西?」肖翰業看他無動于衷的樣子,有些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的,自然是你調查了我!至于你為什麼調查我,肯定有你的理由,目前還沒影響到我,我也就不需要知道原因了……」謝寸官放下啤酒,開口說道。
「呵呵,不動即是禪心,心意的東西你還真的有了!」肖翰業笑了道︰「雖然你不問,但我不能給你心中留疙瘩……最初的資料,是因為我要護送大小姐上京,自然對同車廂的人有個基本的調查,到北京後,則是因為你的身手,特別讓人調查了你……畢竟,要將你推薦給別人,自然得向對方提供一份詳細些的資料……」
「讓肖哥費心了!」謝寸官舉起了杯子。
肖翰業舉起杯子,同他踫了一下,二人一飲而盡。
正在這時,突然間酒吧中間舞池邊傳來一片喧鬧和口哨聲,人群散了開來,有倆個人在那里動起了手。不過,台上領舞的妹紙連看都沒看,繼續熱舞,台下的人也只是讓開一塊足夠開戰的地方,竟然連停都沒停,一面隨著音樂動著身體,一面看著打架。還不時地有人對扭在一起的兩人高叫,用兜捶!用兜捶!拌他!拌他!台上打!台上打!似乎對打架的事司空見慣,而保安已經到了,卻是站在一旁維持秩序,對于打架的,卻連拉架都不拉。
看著謝寸官錯愕的表情,肖翰業笑道︰「這個酒吧叫老兵酒吧,是軍區一有背景的哥們整的,來往的離伍軍人比較多,打架是家常便飯……」說話間,那里已經結束了戰斗,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去洗手間方向,顯然是去處理狼籍,另一個則躺在地上裝死狗。
見散了架,剛才旁觀的那些人又回到原地,開始跳舞,對于躺在地上的人連看都沒人看一眼。半晌那人就自己爬了起來,一手捂著腮幫子,搖搖晃晃就走了過來,竟然直奔肖翰業桌子過來,然後一坐在空的那個位置上。
肖翰業就笑罵道︰「就知道惹事的是你孫子!」
「你**才是孫子,看著老子挨打!」捂著腮幫子的挨打者粗野地道,聲音有些粗啞,帶著一股豪氣,露出的額頭上,一條蜈蚣似的刀疤爬過眼眶︰「日女乃女乃的,趙普衛這孫子手還真重,打得老子牙疼!」說話間,放下了捂著腮幫子的手,那里已經是青腫一片,但那人卻根本不管,直接端起肖翰業的面前的半杯酒,咕咚咕咚就牛飲下去。
看清他的樣子,謝寸官倒吃了一驚。
光听他粗豪的聲音,看他臉上的刀疤,謝寸官以為定是個長相猙獰的漢子。結果手一放下,竟然皮膚精細,眉清目秀地像個姑娘。幸好有那條刀疤調劑,否則任誰見了,都以為是個女扮男裝的「好漢」。
「小肖,你說的事情我全部搞定,今天你可一定要幫哥哥出手,孫佳楠那臭娘們,自從他爹做了這京城的九門提督,她掌管特動隊那哨羽林軍以來,哥哥我的人就沒羸過,你不知道那得瑟的樣子,讓人看見了忍不住就想用酒瓶子開她!」清秀男子放下空杯子,看著肖翰業「真誠」地道。
「老肖!」肖翰業板著面孔。
「小肖!」清秀男子臉上帶出一點「諂媚」來,看得謝寸官一陣惡寒。
「滾!」肖翰業直接罵道。
「好好,老肖就老肖!操,兩三天的差別,你計較了十幾年,就是不肯叫一聲哥哥……說吧,今天這個忙到底幫不幫……」清秀男子臉也一板,較真道。
「今天我不出手,那些隊員都是十幾二十的好苗子,不帶你們這麼摧殘的……」肖翰業笑道︰「而且,現在特動隊的教官是我老班長,你這不是讓我給他添堵嗎?」
「那你就忍心給哥哥……啊呸……給小弟我添堵!你要知道快一年我一場都沒贏過!都快被孫佳楠逼瘋了……」清秀男子做哀怨表情。
「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合,你們何必……」肖翰業嘆了口氣。
「別別……你不出手可以,就是別勸我!」清秀男子臉色突然一變,堵住了還想說話的肖翰業,轉過頭去。這時,突然間酒吧那傳來一陣騷動,一標人馬就橫沖直撞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