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陸玉環的臉上好像給人打了一個耳光,漲得通紅。看著那張嘻嘻笑著的臉,陸玉環恨不得在上面踩上兩腳。不過,他總歸是一個大哥,得表現出來點城府是不?于是陸玉環就忍住心里的沖動,露出一個自認為很陰森、很可怕的皮笑肉不笑的笑臉。
他剛想說話,謝寸官卻突然就躍步向前,喊一聲「打」,直接動手。
先是一個虎撲雙把,將站有最前的一黑仔撲打出去,退向自己的左前方,擋住一路人馬。身體一擰,一個單虎抱頭近身,加斬手切身,然後一個虎甩尾,將右前方正發愣的第二個黑仔甩出去,將右前的方人擋住。然後大踏步沖向當中的一個黑仔。
這個黑仔身高體壯,顯得很經打的樣子。而且此人在剛才沖上來時,位置居中超前,顯然是這一伙人的主力之一。此時見謝寸官沖上前來,就怒喝一起,輪棍超前,要給謝寸官來個當頭棒喝。謝寸官很自然地一個提踩,一腳就封在他膝蓋上,腳一落地,手從心出,正是一個雞步搖閃把的進勢,左手就封在黑仔舉起甩棍的右手肘上,一把掐拿住,左手順心一撲掌,卻不停手,順著胸口真往上托,就托在黑仔的下頜上。食指中指順著下頜往上一模,就順入對方的兩上鼻孔當中。
這是以弱勝強的技巧之一。
因為謝寸官肺傷未愈,不能太使大力,否則開始愈合的肺泡再次受沖擊,肯定會加重傷勢。說不定還會落下病根兒。
練傳統武術的,特別是內家拳,現在大都有一個誤區,總認為自己技擊不成,是自己內功未出,身體不能放松所致。總幻想著一朝勁力大成,就能靈變無窮,打人不現形。殊不知打和練本來就是兩回事兒。練好了,從練到用還有一個過程。就不想想,難道內家拳練不到楊露蟬、董海川的地步,就不打人嗎?
而且,傳統武術中許多技巧,不是你功力大就能破的。
就好像謝寸官現在傷體未愈,如果靠功力來推動這個壯碩的黑仔,勢必牽動傷勢。所以他就使出了插鼻孔的技巧來。雙指一進鼻空,黑仔不能呼吸,自然要張口,但謝寸官的手掌卻托著他的下頜兒。黑仔想張口,只能本能地抬頭,這一抬頭,重心往後走,身體就自然要往後退,但他退,謝寸官卻進步跟上,不但跟,而且快步跟。
于是大家就看到,謝寸官一手捉著對方的手肘關節,一手推著對方的下頜,極輕松地將一個大漢推著,從黑仔的中間穿過去。謝寸官推這名黑仔時,將身體盡量貼住對方。這時,這個黑仔的身體,就是他的護盾,否則群棍盡至,任他有三頭六臂,搞不好也要挨幾下。
黑仔們一窩蜂沖上來,卻不好朝自己人身上招呼,等避到兩邊,想打時,謝寸官與自己人又貼得極緊,而且雖然是推著那名黑仔移動,速度卻絲毫不比一個人快步走來得慢。幾乎是勢如破竹,謝寸官就推著這名黑仔,穿過了黑仔們的防線,撲到了還正想開口說話的陸玉環身邊。然後謝寸管再進雞步時,腳尖鑽入這名黑仔的雙腿中間,腳尖一擺,就掛住了這名黑仔的一只腳後跟兒,加上手上正推的勁力,一個錯別勁兒,就將這個身材高大,一向以武力值超人著稱的黑仔放倒在陸玉環面前。
人一倒下,謝寸官就緊趕一步,直撲陸玉環。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是古人早就總結出來的群戰之法。
陸玉環幾乎是上瞪口呆地看著謝寸官由七八米外,瞬間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他不由地啊地叫出聲來,本能地轉身想逃,卻又感覺不對勁兒。畢竟他也從小跟父親陸放天練過幾年把式的,回過神來時,謝寸官已經到了面前,陸玉環本能地就起左腿一腳飛起,掃向謝寸官的腰部。謝寸官提腿就封,陸玉環飛腳落地,身形一正,呼地右手一拳就擊向謝寸官的面門。
心意拳基本是腿管腿,手管手。他出腿,謝寸官出腿,他落腿,謝寸官也落腿,只不過,謝寸官落腿帶了胯勁臀風,連落帶擠。他出拳,謝寸官卻在提雞腿時就出了搖閃把。
搖閃把是心意母勢,其實也就是接手出勢。謝寸官左手在上,右手在心,頜貼左肩,搖閃把一出,陸玉環的手已經到的面前,卻正給搖閃把的搖勢將右手封在門外。當時左手就一翻掌,由掌背朝外翻為掌背朝自己,一掌就拍在陸玉環的左肩上,自然就封了他的左手。右手一翻,從自己頜下穿出,一掌推在陸玉環的右臉頰上,四指卻已經摳入腮下凹處,拍對方左肩的手往上一返,反掌就拍到陸玉環耳門上。
陸玉環只感覺自己的耳朵里嗡一聲,然後就感覺脖子一緊,天旋地轉。
卻是謝寸官左手反掌之後,往上一伸,反手就摟了陸玉環的頭,雙手合勁,渾著身勁,身體一擰正,就如捉牛角放牯牛般地將陸玉環直接扭翻。這正是滬上心意龍形大劈的用法之一。一連串的小手法,打得人目不暇給,在還反應不過來時,出大招發大勁。
傳統武術的打法的最大特點就是這樣,出手一路接串串,打人時時使拌拌!看似無時卻生有,看著有時實卻無!理解這個打法,不能光從最後出勁大招上理解。現在大部分傳統武者,都只從打法的大招上理解打法,總是發現進不了身,也用不上,就是少了這一路進身時,要讓對方懵呆傻的串串子。
練拳時擰臂裹手,都是有講究的,出手不做無用功,才是傳統武術。
如果你理解不了其中的一擰一裹一頂一聳,就要細心揣摩。細節決定成敗,沒有這些串串子,最終大招無用,反為人趁。
一連串的打法,華麗得讓人直跌眼球,也讓一旁提身欲進的郭踏虜有一種閃空的感覺。本來還想著有一場大戰,郭踏虜還盤算著要怎樣搶兩根甩棍,怎樣給謝寸官一根,又怎樣保護自己和大家。卻在轉眼間,謝寸官已經做好了他想做的一切,而且,還是帶傷之身,不出大勁。
說到底,郭踏虜還是武林人物的性子,謝寸官卻很江湖。
江湖中智慧是比武力更羸人的地方。
陸玉環一落入對方手中,黑仔們立刻亂成一團,卻不對謝寸官出手。不過,也有聰明的黑仔想沖過去,挾持幾個女孩子做人質,卻在一進步間,給正憋了一身勁無處使的郭踏虜一個迎步劈拳,左掌劈翻一個,然後劈拳變鑽拳,一個對沖掛肩,將對方的甩棍封住,左拳從懷里鑽出,直接戳上下頜,身體一擺,順右肘進去,將人就送出去,擋住其他想沖上來的人。
「進包間!」郭踏虜撿了一根甩棍,對吳燕凱等人喝道。
一時間,吳燕凱、黑三和李波,就帶了史錦雲、丹丹、張莎莎和子墨進到包間里。朱娟莉此時還在呆呆地看著謝寸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自己眼中不可一世的大惡人,給這個可惡的家伙一下子搞在手中,搓圓打扁,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大俠,讓自己撞到了。
還是丹丹一拉她,朱娟莉才清醒過來,帶著一絲愧疚的感覺,回到了包間里。她想起了當張莎莎介紹謝寸官給自己認識時,自己好像有些反感的情緒,感覺長相一般,又俗氣。所以愛理不理的,現在才知道,原來俗氣只是大俠混跡人群的偽裝,閃光只在出手的一瞬間。這里朱娟莉還在發花痴,外間已經有了變化。
失去了挾持目標的黑仔們再次將目標轉向了抓了他們老大的謝寸官。
謝寸官此時胸口已經有此悶氣,他將陸玉環背靠著一張台子壓下去,右手掐著他的喉嚨。這樣陸玉環身體無處借力,就不可能對他造成威脅。然後他伸手將自己脖頸上掛的蟲二爺給的竹牌牌從衣領里掏出來,亮給陸玉環一看道︰「認識這牌牌不?」
原來,謝寸官只所以敢動手,一方面是朱娟莉剛才失魂落魄的樣子,確實顯得太可憐。另一方面,他就是想到了蟲二爺的這個牌牌。蟲二爺給他這個牌牌時曾經說過,京九道上混的,見這個牌牌都得給幾份面子。不過,謝寸官卻不知道這老爺子是不是夸大其詞,騙人的。他想了好久都想不通,現在又不是過去的綠林時代,一個竹牌牌還真成武林盟主牌了。所以也想檢驗一下這牌牌的影響力。
而且,他看陸玉環的手下,都是一幫半大小子,而且又使出這種不入流的把式來把女子,就自然將陸玉環沒高看。以他得自黃士鴻的「江湖經驗」來看,把妹紙威脅對方,那用得著這樣大張旗鼓地讓人輕看,直接找小弟給臉上潑點水,然後告訴對方不從下次就是硫酸。香港電影教材多好的,這家伙都不知道學學。
這樣不入流的混混,他感覺也不怕得罪,畢竟就是沒有蟲二爺,咱還有準星大哥是不?所以他就篤定地出了手。此時他就亮出牌牌來。
听了他的話,陸玉環就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日你先人板板……我認得你媽媽!拿個破竹片兒,問老子認識不,你以為這是武林盟主令啊……傻B!」陸家卻是四川人。
听了陸玉環的話,謝寸官泣血的心靈中,得出一個結論,蟲二爺果然是個老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