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彩酒吧的三樓上,一間大大的辦公室里,此刻陸放天正雙手踞桌而坐,一副天下我手的雄霸氣勢。而一直默默地站在他身後的老頭兒,這時正抱著雙臂,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打瞌睡。在陸放天的身後,此時已經換上兩個健碩的壯漢。
謝寸官坐在陸放天對面,郭踏虜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一臉怒氣。而如受驚小兔一樣的朱娟莉此時,有些緊張地坐在謝寸官身體更靠後一點的地方。
「我的兒子不能白挨這個打!我陸家也丟不起這個人!」陸放天目睜如鷹,銳利逼人,看著謝寸官胸前的竹牌兒︰「你就是有蟲二的義字牌也不成!」。
「那陸前輩你說怎麼辦?你是不是覺得你兒子逼迫人家女孩是應該?」謝寸官自知沒人家那份「虎」氣,聲音不急不緩,一如既往地平靜。听了陸放天的話,他不是不氣,不過,黃士鴻經常對他說一句話,狠在手上,和氣在嘴上。聰明人打人,要哭著打,打得對方肉痛,自己卻要哭得比他還淒慘。
「什麼逼迫?男歡女愛的事情,誰能說清……說不定人家小兩口就喜歡這個調調!」沒有外人在場,陸放天盡顯流氓本色。當年,在京九城里,能跟蟲二爺爭一爭短長的,基本也就陸放天。一手翻拳短脆精悍,放倒了不少好漢。
後來雖然漂白,但那只是生意,不是人品。
流氓穿件白襯衣,還是流氓。只不過,是一個看著干淨的流氓而已。
陸放天為了家人收手,自然是極其護短的人,謝寸官試圖和他講理,自然是不沾邊的。不過,好在謝寸官雖然沒入江湖,卻早已經從黃士鴻那里听說了江湖的事,所以並不像郭踏虜那樣氣憤。而且,謝寸官本身從小就是個嘴上也不饒人脾氣,只是因為家中變故,才收了性子,此時卻給陸放天激了出來。
習武人可以忍氣,卻絕不受辱。當時就順著陸放天的話說道︰「前輩說得不錯,男歡女愛,年輕人的事,誰都說不清,還是由我們年輕人自己來解決吧!」言下之意,我和你兒子的事,讓你兒子自己來。
「哈哈哈哈——」陸放天大笑起來︰「有蟲二撐腰是不?」
「我做事,從來不需要別人撐腰,打輸了也不會回家叫爹喊娘!」謝寸官輕聲細語,像和老朋友談心︰「不過,我感覺陸前輩這一笑,還真有些電影中梟雄的味道呢!」
「小子,逞口舌之利麼?」陸放天如何听不出他的諷刺,當時就變了臉色。
「不敢!這就翻臉麼?搞了半天,我還以為前輩有多深的城府呢?」謝寸官的左手已經悄悄地握住了下的椅子。右手卻端起面前的茶杯兒,做出要喝水的樣子,卻不喝。
「就是,以為上來是講理,結果听放了半天屁,就是听不出來一點理字來,費這時間干啥,要動手就放馬過來!」早就不耐煩的郭踏虜蹭地就站起身來。
「呵呵,數年不發威,真將我陸某人當成病貓了!」陸放天臉色陰得能滴出水來︰「姚老,看來這京九城已經將咱兩人給忘光了……」
「既然舍不下江湖風光,何必裝什麼退出江湖!」謝寸官此時已經撕破了臉面,嘴上就更不饒人了︰「一唱一合,難道陸前輩當年的名聲,是說相聲說下的!」口中調侃著老前輩,卻大大咧咧地也不抬。
「找死!」這次開口的卻是那個姚老,身子一提,就竄上桌子︰「小子是不是仗著自己有兩手玩意兒,來上來陪老人家玩玩!」這一手倒叫謝寸官小吃一驚,姑且不說功夫,五六十歲的人,這份彈跳力已經讓人刮目相看了。
這邊郭踏虜早就不耐煩了,當時一步就跨到了桌子上,不過,他身材高大,現在的房子頂高又低,加上勝彩的會議室也加了吊頂,這一上去,頭就上了天花板了,動手顯然不方便。謝寸官就笑了道︰「你太高了,老家伙氣血兩虧,我受了傷,讓我來吧,一會硬骨頭你啃!」這麼說,一是號準了郭踏虜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再就是激怒這個姚老。
因為從姚老剛才的話語中,知道這老頭兒有點火爆脾氣。
正如孫子兵法中雲,怒而撓之!老頭易怒,謝寸官就激怒他。因為真正的武人,不像我們普通人,看一個怒氣沖沖地,就會本能地有些害怕。武人放對,最怕的是那些冷靜的人。
郭踏虜听了謝寸官的話,加上在桌子上動手,對于身材高大的他來說,確實不大方便,就一蹦下了桌子。謝寸官就站了起來,將手中茶喝了一口,才踩了凳子,上了桌子,邊上桌子邊道︰「老人家走路要穩,別一天學著年輕人蹦蹦跳跳,真不小心跌一跤,老胳膊老腿,也不知道經摔不,萬一摔沒了,唉……」說著話,上了桌子,手里還端著個茶杯兒。
這個姚老在京九城里老一輩的頑主中,也是挺有名的一個,匪號姚竄猴。是大聖門的高手,早年從南方流竄到北京,後來入贅到一個老姑娘家里,做了姑爺,就有了北京城的戶口。沒幾年,同岳家鬧不和,將大舅子小舅子幾個全打了,而且以傷害罪入獄。在獄中結識了陸放天手下的一個小弟,出獄後,就跟了陸放天。人雖然瘦小,但一手猴拳耍奸弄滑,用得刁殘,手上不知摳過多少人的眼,襠底下不知道偷了多少人的桃子,道上混的漢子們提起他來,襠下都涼嗖嗖地。竄猴的意思,自然是身法奇快了。
陸放天當年在道上混,沒有蟲二爺的那份義氣,靠得就是一個狠字。所以收山後,仇家也不少,于是姚竄猴也就不混了,跟他做了個保鏢。陸放天這幾年漂白成功,混得風生水起,他也就水漲船高,在好幾個公司里都有股份,更是鐵了心跟陸放天了。
謝寸官一上桌子,姚竄猴就身子一臥,出了猴意,眼楮卻真盯著謝寸官的眼楮。
這個桌子是那種長方形台式會議桌,有一米半寬,六米長,幾乎佔滿了整個房間。要說這房間里,除了這桌子,還真沒有動手的地方了。
謝寸官卻沒拉架式,只是問道︰「老人家是大聖門的吧?動手前我先問一句,是掏襠挖眼下九流招式齊使呢?還是文明點的比試武功!」
姚竄猴氣他出言挖苦不停,當時就冷哼一聲︰「招式齊使,無所顧忌!」
他話一出口,謝寸官就一聲輕笑道︰「好!」好字出口,姚竄猴已經身往前竄,下面先是左腿過步前竄,身體一斜,出了猴勢,卻是右腿簧彈,直擊謝寸官的前腿左膝側。謝寸官左腿一提,卻沒有雞腿踩撲,左手往外一出,迸指如劍,點向姚竄猴的咽喉。
姚竄猴冷笑一聲,雙手猴抓出手,左手刁腕,右手點肘彎,刁打合一。這在猴拳中有個名堂,叫大聖檑鼓。他左手刁腕拿住對方,右手一點對方肘彎,一般人肘彎一疼,肯定手臂有一軟,這時他左手就拿住對方的手臂,當鼓槌一樣,撞向對方的臉面,所以就得了大聖檑鼓這個名稱。而且,這邊手一檑,鐵定順肘,然後就是反樓頭,出膝頂心的猴撲懷。
猴拳是傳統武術中用膝法比較多的拳。
但謝寸官左手只是引手,這一出手,還沒觸上姚竄猴的手,右手的茶杯子就當頭摔下。
姚竄猴眼看黑影一閃,忙偏頭舉臂,擋在頭前。杯子就砸在他手臂上,砰地一聲碎開。這一杯子砸得姚竄猴手臂一疼,忍不住罵一聲︰「操!」不過,杯子砸著雖然痛,並不是不能忍受,而那里面的半杯熱水濺開來,就濺了他滿臉,連眼楮都眯住了。
謝寸官此時左腿落地,右手一把就塌向姚竄猴的面部。
姚竄猴熱水撲面,已經成了瞎子,但謝寸官一掌下來,他卻已經本能地護住頭部要害。謝寸官一掌就擊到了他的小臂上。但心意六合拳從來都是頭肘膝肩胯合一的拳法,有手肯定要追肘,所以手上一受阻,勁力一變,肘就順了進去,如同八極拳的懷抱嬰兒,一肘就順入姚竄猴的心窩處。謝寸官這一肘是身摧步發,勁力飽滿到了極致。
畢竟他已經受了傷,能發招的機會不多,自然不敢收手浪費這次機會。
姚竄猴一聲悶哼,身體就往後倒去,直跌到桌子下面。
謝寸官就呵呵笑道︰「老人家,我們這是流氓打架,可不是英雄放對!下九流招式不限,可是你老人家說的!」這一下嘔得姚竄猴心頭火大,一張嘴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一直以來,從來都是他陰人,今天卻被人陰了,怎能不氣。不過,氣歸氣,畢竟年齡大了,這一肘加一跤,老頭能坐起來都不錯了,想再戰已經不可能了。
這時,陸放天的臉色就完全變了,一股暴戾之氣在他臉上迅速成形︰「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同你放對是給你機會,竟然玩陰的,真以為老子外面幾十號人是擺設……」
謝寸官就呵呵笑了起來︰「姓陸的,就你這德性,也配說一聲混過江湖的!做婊子你還想立牌坊是不?今天我就是要告訴你,別說你外頭那幾十號人,就是你,老子都沒看到眼里!」
「砍了他們!」听了謝寸官的話,陸放天的臉氣得都扭曲起來,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