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寸官沒想到,胡一刀不光三稜刮刀耍的好,而且還是個有執照的律師。至于有沒有水分他不知道,反正胡一刀當著蟲二爺的面,拿出一疊文件來,請謝寸官一一過目之後,然後簽字畫押,卻都是一些股東證明書之類的東東。最後將簽字畫押的東西,一式三份中一份就給了謝寸官,另一份會返回這些公司,還有一份,當然是保存在胡一刀的「律師樓」了。
謝寸官此時也就盤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請個律師之類的,有個這樣的人,還是做事方便些。這邊手續交接完畢,蟲二爺就開口道︰「以你的心性為人,我原本想將你引入道上,接我的班。不過,我也知道這種事勉強不得,你好好考慮一下吧!其實,混道上的事情,雖然听著不好听,但處理好了,也是積陰功的事情!畢竟吃流食飯的孩子也不少,如果沒有個好領頭的,最後肯定不是給公安端了,就是自相殘殺……」蟲二爺的眼楮里就有一股子希冀,對于他來說,一個義字當先又精明能干的接班人確實不好找。
謝寸官輕輕搖頭道︰「二爺,其實你也知道,我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蟲二爺哦了一聲,眼楮不由一亮道︰「難道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
「當然!」謝寸官點頭,肯定地道。
「誰?」這次開口的竟然不是蟲二爺,而是王猴。
謝寸官卻沒看王猴,而是緊盯著蟲二爺道︰「其實二爺心里也知道,這個人就是小蟲哥!」
王猴和胡一刀臉色不由齊齊一變,因為這原本就是他二人的意思,只不過蟲二爺一直堅持否定,認為小蟲爺難成大器。只有蟲二爺神情不變地道︰「此話怎講?」
謝寸官此時也不敢玩笑,畢竟這種事情,是人家的大事。
「因為他是二爺您的孫子……」謝寸官一字一頓地道︰「所以名正言順!」
蟲二爺呆滯了一會,才嘆息著道︰「可是這孩子太不成器了,他父親因我的事,去的早!我心里難免對他有一份愧疚,所以就一直嬌慣了些……結果現在胸無城府,整天惹事生非,處理事情太過毛燥,只怕難以服眾!」
謝寸官就笑笑道︰「小蟲哥是有很多毛病,但現在京九道上,大局一統,只是守成,並無開拓!所以名正言順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人坐上這個位置,難免有人不服,有不服自然就有亂,有亂利益就需要重新分割,而利益的重新分割又會帶來更大的亂象,這樣一來,只怕付出的東西更多!」
「你說的是有些道理……但如果處事不公,自他而亂,那就會更加無法收拾!」蟲二爺老眼此時也不昏花了,精光四射,顯然所討論的問題,也是一直擱在他心頭的。
「現在有你老坐陣,就該給小蟲哥他壓些擔子,有王老和胡老兩人輔佐,相信不會出什麼大亂子,這樣過上幾年,小蟲哥肯定會有長進!」謝寸官輕聲道。
「可是,我們現在都老了,能管他幾年?」蟲二爺眼中精光更盛。
「承蒙二爺看得起,我雖然不會混黑,但他日一定會幫小蟲哥當好這個家!」謝寸官這才甩出了自己的投名狀。其實對于蟲二爺的事,他早就分析過,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雖然自己有些能力,但有錢難買人心服。這些年京九道上混的,年輕的、年老的,都是蟲二爺的門下,自己就是被他扶上位,沒有幾年打拉聯合,很難形成一個穩定的集團。
而一個不穩定的集團,帶給自己的只有麻煩。
但如果小蟲哥上位,自己幫他處理一些難題,應該是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而且,退一萬步講,自己雖然對混黑沒興趣,但對這一支力量卻有興趣。更重要的是,自己得蟲二爺的恩遇,總得有所報答。答應他混黑不可能,但幫他的孫子坐穩江山,卻是理所應做的事情。唯一要命的事情,就是自己怎樣能制約小蟲哥。畢竟自己同他沒有什麼交情,甚至有些交惡。
蟲二爺此時就點頭笑道︰「有你這句話,蟲二就放心了!等我安排好一切,再與你計較……今天我有些乏了,不送寸官你了……」一時間,言談里都親了許多,可見老頭兒原來說是將位置讓出,是多麼的無奈。孫子還是自己的親,不是嗎?
謝寸官知道他們肯定要商量一些事情,就帶著一疊文件出門,胡一刀就送了出來,走到門口方道︰「這幾個地方,你肯定需要人打理,你那兒劉十三對這些事都比較精通,倒是個現成的人選……至于還需要什麼其他人,你只管開口,我這邊都幫你辦得服服帖帖!」
謝寸官忙點頭致謝,知道他這是還剛才自己的建議之情,畢竟對于他和王猴這些跟了蟲二一輩子的老人來說,還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小蟲哥當家,比較合意。
這邊出了門,謝寸官忙打了個的,直奔西單,路家的公司就在那兒。
西單是北京城的繁華地段兒,自然找地方比較難。謝寸官東轉西轉,終于找到了路燕凱所說的大廈,上了十九樓,一進樓廳,就看到一個職業裝的美女接待,上前一問,美女接待十分客氣,只說老板和小老板帶人參觀市場去了,是要讓人帶著去找,還是在接待室等一下。雖然已經入秋,但秋老虎還得崩噠幾天,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謝寸官也跑得有些熱了,就想在接待室吹吹空調。
美女接待就帶他來到接待室,為他泡上一杯茶,請他休息。
謝寸官沒想到接待室里還有一個人,那人見到他進來,立刻站起來,客氣地點頭。謝寸官自然禮貌地回禮,不由地打量過去。這是一個瘦到比骷髏架子多點肉的眼楮哥,有些呆板和木納的樣子。臉上最引起謝寸官注意的,是那一副厚厚無數個圈的眼鏡。
謝寸官走過去,就伸手出來︰「我叫謝寸官!人大學生……」
「我是……蔡風帆……清華數學系的……」眼楮男的自我介紹有點為難和慚愧的樣子,看得謝寸官一陣奇怪,清華生在人大生面前,還是有優勢的嘛。
倆人坐下來,一時無話,不過,謝寸官突然就听到咕咕的腸鳴聲,不由地看過去。
那眼鏡男立刻不安起來,顯然是他的肚子在叫。
「還沒吃飯?」謝寸官不由地問道,已經四點多了。
蔡風帆立刻臉漲的通紅︰「不,不是……我……」但話還沒說完,肚子里分明又是一陣長鳴。謝寸官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突然接等室的門被推開了,女接待領著路燕凱和一個中年男人就走了進來,後面卻是高大的郭踏虜和「嬌小」的李波。
「爸,這個就是我同學謝寸官……寸官,這是我父親!」路燕凱笑著介紹。
那中年男人就伸出手來,和謝寸官相握,手掌寬厚綿軟,顯然是個養尊處優的人。
這時,蔡風帆就開口道︰「路老板,我那個項目策劃書……」
路東升就轉頭看了一眼眼楮男,這才對身後一個年輕的女性道︰「馮秘書,你將這位蔡先生的那份策劃書拿來……」
年輕女子就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在等的過程中,路東升再沒看蔡風帆一眼,只是和謝寸官寒暄。片刻之後,那個女秘書拿著一疊紙過來,卻是揉得皺巴巴的。路東升接過那疊紙,遞給蔡風帆,客氣地道︰「你這份策劃書,我們投資部的人評估過了,認為大而無當,華而不實,所以……」話沒說下去,顯然是不想說出那個詞來。
然後話鋒一轉又道︰「至于蔡先生想在燕凱集團工作的事情,你雖然是清華大學的,但是個肄業生,所以我們也不能錄用!」
蔡風帆的臉色在他說完第一段時,就已經有些蒼白,等他說完第二段,臉色就有些灰白了,謝寸官分明地看到,那眼楮中即失望,又憤怒。
「謝謝路先生給我這個機會!」眼鏡男冷漠而禮貌地道,然後轉身就走,走得有些惶急,竟然撞到了旁邊的玻璃門上,將頭撞得 得一聲,卻根本不管不顧,有些踉踉蹌蹌地走了。謝寸官心中一動,他分明從那人的眼楮中,看到了一絲絕望的神色。
這個眼神,就讓他想起听到父親死訊時,母親臉上當時的神情。
「路叔,恕我失陪一下!」謝寸官對剛想對自己說什麼的路東升禮貌地道,然後就立刻追了出去,接等桌前的拐角處,他追上那個蔡風帆。
「請等一下!」謝寸官輕聲道。
「有什麼事?」蔡風帆臉色灰敗,卻仍然保持著禮貌。
謝寸官一本正經地道︰「雖然我還不知道你的策劃書是什麼,但我很感興趣……你先在外面找個地方等我,方便的話,留個聯系方式,我這邊事情忙完,立刻聯系你……」
「你這是同情嗎?」蔡風帆的臉色更加難看。
「不,不是!我想一份能揉成這樣,卻被他的主人四處推薦的策劃書,肯定有不能放棄的原因!我正需要找項目投資……」謝寸官臉不紅地撒謊道。
「哦!」蔡風帆觀察謝寸官的臉色,卻只看到謝某人死豬不怕開水燙式的陽光微笑。
「不好意思,我沒有手機……不過,我會一直在下面等你的!」
蔡風帆認真地道。
「哦?」謝寸官神情一動,卻是從身上模出一張百元鈔票,遞了過去道︰「現在天氣太熱了……不過,剛才我進來時,看到這樓下拐角處有家肯德雞,你要不就在那里面等我」
蔡風帆看著他手里那張錢,明顯地流露出一種矛盾的表情來,似乎想拿又不想拿。
早就熟諳人心的謝寸官立刻更加真誠地道︰「我知道你沒吃飯!秦瓊當年賣過馬,楊志當年當過刀,英雄都難免有落魄的時候,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就是一會兒你的策劃不合我的意,我們交個朋友也不錯!朋友請朋友吃頓飯,不犯你什麼忌諱吧?」
一番話顯然說中了這位感覺懷才不遇的眼鏡哥的心里,當下接過錢來道︰「謝謝!」轉身就走了,在轉身的一瞬間,謝寸官分明看到了眼鏡背後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