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北地,風沙滾滾,夢麗城主一行越過邊境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守衛,但在行至三五里地的時候卻見眼前塵土飛揚、耳邊縈繞戰馬啾啾鳴叫之音,沉重的馬蹄踏在碎沙之上、鋼刀透過沙塵寒光閃耀。眼見著還相隔一二十米,眨眼間卻沖至近前,嘩啦啦地將三輛馬車團團圍住,全身烏黑的戰馬這才打著響鼻、略作休息。
「把東西全部留下,你們便可活命!」有一名騎在馬上的戰士,揮舞著鋼刀,刀尖直指夢麗城主,眼楮卻盯著車艙內的貨物。
「城主,原來是遇上強盜了,但不用驚慌,只是一群游牧民罷了。」盜賊說完,昂首喝道,「我看你們是在找死!還不速速退開?!」
「僅憑一句話就能讓我們退卻?看看這戰馬已經奔馳很久了,那全是為了攔截你們,今天不留下所有貨物、財物就別想著活命!」
夢麗城主從大=法師那里得知,游牧民全是中立生物,喜好以劫掠為生,在沙地中戰斗力尤其強悍,但比起人族騎士還是能差一大截,在沒有英雄的指揮下,戰斗力最多相當于五到六級兵種。
「我現在就把他們全部殺了!」姆拉克爵士在對付一群游牧民的時候絕對能勇氣倍增,他說著就要跳下馬車。
「殺他們易如反掌,你且不要妄動,我有意降服他們。」
夢麗城主說完便個盜賊打了個手勢,對方立刻會意,大聲地咋呼起來︰「威名遠震的夢麗城主駕到,你們這些蠻子不來如果是來迎接的就統統下馬,要不是最好讓出一條道來!」
「我不知道夢麗城主是什麼!」說完,首領一聲呼嘯,其余的游牧民一下子朝馬車沖了過來,他們全都揮舞著鋼刀,殺氣騰騰,除過視野內二三十個之外,遠處的沙塵中也一下子涌出了幾倍于這個數目的游牧民,總共算起來大概有一個中隊的數目。
直到這個時候,夢麗城主仍然不打算殺害他們,見那些游牧民殺至近前,卻忽然騰空而起,很快帶著探險者們全都離開了馬車,騰至天空。
「城主,這又是為何?你究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大=法師們對夢麗城主的舉動極其失望,此刻眼睜睜地看著馬車上的貨物被劫走,卻無法發起進攻,因為魔法師沒有下令。
「殺了他們,我們在這陌生的北地還要胡亂轉悠,此間沙塵肆虐,能見度很低,恰好這幫游牧民來了,我們便等于免費雇佣了向導。趁此機會跟著他們深入游牧民的聚居地,把他們全部降服豈不甚好?」
「城主高見!」
法師和盜賊盡皆嘆服,便任憑游牧民駕著馬車朝東北方向駛去,他們在空中尾隨而行,誓要直趨對方的巢穴。但風沙越來越猛,幾乎令探險者們幾乎睜不開眼楮,游牧民的馬蹄聲也逐漸被風之呼嘯所吞沒。
「風沙太大!」盜賊扯開嗓門叫道,「城主,外加這些游牧民沙地移動速度極快,我們馬上就要跟丟目標了,得想個其他辦法才行,不如立刻追上去把他們全部降服,逼迫這些游牧民帶我們去找潘多拉之盒。」
「說句實話,我們這點人還不一定打得過他們呢!」
夢麗城主聞言大驚,他盯著說話的大=法師︰「這是什麼意思?!如果連一群游牧民都打不過,我們干脆原路返回算了!」
大=法師只顧長嘆而不言語,夢麗城主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才忽然發現魔法值只剩下不到二十點!
「果然是個對我們修煉魔法者不利的地方,原來自打我們進入北地之後,魔法儲備就在不知不覺地消耗著!」夢麗城主極其失望地大叫起來。
「請原諒我們,城主。」沮喪的大=法師們低著頭說,「看來這北地是我們的詛咒之地,此處不宜久留,還是撤退為妙,我們已經不能施展法力了。」
由于大=法師魔力儲備不多,早就不知不覺地消耗得干干淨淨,而道行頗深的夢麗城主倒還有些剩余魔法值,但消耗殆盡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到萬不得已,我是絕不撤退。」夢麗城主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抱定了決心,「我起初制定的路線是由南向北、從東及西,而諸位法師之前也建議探索北地,這便注定最終的目標與北地有著不解之緣、成敗就在于此!即便沒有了魔法,我們照樣可以達到目的,最起碼我們的智慧要強于這些野蠻的族群,詛咒之地或許也是我們的風水寶地不要再抱怨了,繼續跟著游牧民前行,我們很快就會掌握一支軍隊,我可以在此發誓。」
夢麗城主實際上也是心中沒譜,支撐他繼續前行的信念僅僅是一個看似荒謬的推理,因此,魔法師故作鎮定許下諾言,那個所有人相信他是成算在胸。就這樣,探險者重振精神,逆著風沙,在熾天之翼與神速的引領下,繼續跟著游牧民前行,將一切負面情緒壓在了心底。
風沙濺息,周圍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可見,但探險者們卻幾乎絕望了,無盡的沙丘相互連綿、一眼望不到盡頭,荒涼的程度超出了預料,很難讓人相信北地藏有潘多拉之盒,所有人都士氣渙散、情緒低落,倒不如被風沙一直蒙蔽視听的好。在夢麗城主看來,這里完全稱得上是沙漠地帶,舉目四望卻不見了馬車與游牧民的影子,抱怨聲再次響起
「游牧民竟然甩掉了我們!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原因?」夢麗城主盯著法師們問道,「我們一路上都是循著馬蹄聲來到這里的,游牧民究竟有多大本領,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不見,即便在高空我也瞅不見任何一個游牧民的影子?」
「那全是風暴混淆了我們的視听,也許游牧民在往東走,我們卻跟著風之聲被蠱惑到西邊去了,很有這樣的可能,城主。」
「既然如此,那些平時來北地做貿易的商人為何不會迷路?又為何沒有一進入北地就遇到游牧民這樣的強盜?」夢麗城主懷疑地問道,「是不是我們來的地方不是北地?」
「呃這很難說。」法師們也一時語塞。
「城主,我們當初不應該驅逐那些商人,應該帶著他們才對,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不過,從那象牙邊界來判斷,此間應該就是北地,沒有錯的。」盜賊言罷,表示願意主動去四周偵查一番,但卻沒有得到夢麗城主的應允。
「如果我的運氣一直不錯的話,我便決定跟隨直覺的判斷,大家不要驚慌,我們繼續朝北行進,直到整個拉凱代夢的最北邊為止,大不了最後按照原計劃向西改道前行,這樣心中也就沒有遺憾了。」
不顧眾人的意見,夢麗城主強勢帶著探險者繼續前進,雖然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生物,但卻幸運地發現了一塊小小的「綠洲」,總共只有一個足球場大小,那里有一窪明鏡般湛藍的泉水、周圍由灌木環繞。
眼尖的盜賊首先喊道︰「城主,那里有家酒館!」
「很好,我們去那里暫歇,順便去尋找線索。」夢麗城主願意慷慨解囊,探險者們歡呼不已,慶幸可以用美酒驅除心中煩躁和焦慮,全部一下子都涌了進去。
當這麼多探險者佔據了酒館大部分空間之時,酒館老板大為震驚,竟然盯著他們不知道該干什麼。在夢麗城主再三催促之下,他緊張地走過來,將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盯著法師們看個不停。
「這是什麼酒,一點味道都沒有!」盜賊差點噴到老板的臉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有夢麗城主給他撐腰,他誰都不怕。
「啊,您誤會了,這都是清澈的泉水,在這樣荒涼的地方是比美酒還要珍貴的東西。」
夢麗城主一口也沒有喝,他拽住驚慌的老板,板著臉問︰「估計這四周廣袤區域內都沒有你這里的清泉,到你這里來的人一定不少,告訴我他們都是些什麼族群?居住在哪里?」
「我這里只提供清泉,而不是消息,畢竟這是酒館不是消息市場。」听夢麗城主有事情要問,老板索性拿捏了起來。
「你完全是找死,得明白你是在跟誰說話!」盜賊直接亮出了匕首來。
夢麗城主知道這是酒館的規矩,即便殺掉老板也無法得到一個字的消息,便攔住盜賊,取出一把閃亮的金幣來︰「知道什麼全告訴我吧,我這里不缺金幣,如果你能讓我滿意,我的金幣完全可以堆滿你的酒館。」
老板眼楮一亮,但很快恢復淡定︰「我只收小費,不收賄賂,消息只能給你提供一則,閣下的慷慨令人欽佩。」
老板雖然這樣說,但卻毫不客氣地把夢麗城主手中的一把金幣拿了個干淨,將他的腰包裝得鼓鼓的、險些撐破。隨即,滿意地笑了笑,轉過身去端來一盞燭燈。
「這是干什麼?收了我的錢,趕緊道出秘密來!嗦嗦地做什麼?!」夢麗城主忍不住吼了一聲。
「閣下誤會了,既然您這麼慷慨,我便讓平時在風中傳播、行人之間竊竊私語的密語重見光芒,畢竟有些事情見不得光,而我卻要公開地向您透露秘密。」酒館老板在得到了一筆可觀的小費之後,在燭光之下以詭異的身姿小聲說道,「您知道嗎?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刻進入北地,會看到不同的世界。」
「這是什麼話?不要以為你騙得了我的主人!」姆拉克爵士猛地拔出劍來,暗自卻給魔法師遞了一個眼神。
「我說的全是實話!」老板驚恐地向後退了幾步,一臉無辜地看著夢麗城主,「您得相信我,這是上乘的秘密,完全值得那一把金幣,這還不能包括你們的酒錢呢!」
「我倒覺得我的下屬有理由拔劍,因為你說的話就像風中的細沙,讓人琢磨不透,而且沒有一點可信度。」夢麗城主雖然心中震驚,但卻擺出失去耐心的姿勢,對姆拉克采取縱容的態度。
這嚇壞了酒館老板,他急忙解釋道︰「這個秘密道明了北地的本質,一切能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不同的人見到的北地不同,也就是說,北地因訪客的不同而呈現迥異的面貌,但對內部人員來說,北地始終是少有變化的難道我說得還不清楚嗎?」
夢麗城主雖然腦筋在極速運轉,盡可能地利用得到的消息解答遇到的一切,但卻仍舊不買賬地說︰「我不相信這一說,就像你編出來的謊話一樣經不起一股微風的吹拂便能暴露真相,你倒說說,為什麼會這樣?」
「您必須得相信我,因為這是深藏于北地的、永不改變的秘密!」酒館老板冤枉地解釋道,「您可別問為什麼,這個問題我難以解答,北地就是北地,她的秘密就是這樣,那就好像埃拉西亞寬闊的街道、埃里茂密的叢林,地獄永不熄滅的火湖以及布拉卡達常年不化的冰雪,全是與生俱來的,沒有為什麼一說。」
夢麗城主想了想,繼續問︰「那我看見的全是沙塵,這是否應該理解為不祥之兆?」
酒館老板震驚地看了一眼魔法師,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我不能繼續透露任何秘密,但普通尋常的人進入北地看到的均是亂石嶙峋的荒涼之地,我只能說這麼多。如果閣下欲知詳情,完全可以去拜訪食人魔部落,不需要花費金幣只需一塊獸皮做成的衣服就可以求得解釋,因為這些面貌恐怖的食人魔擅長解讀征兆。」
「食人魔部落在哪里?」夢麗城主知道再也無法套問任何秘密,便起身問道,「如果你回答我,便可以再次得到同樣多小費。」
「北地有北地的規矩,即便你能給我裝滿酒館的金幣,我也不會告訴你食人魔部落的位置,那得您自己去找。」
見姆拉克這次真的動了怒氣,夢麗城主只得帶著探險者匆匆離開,將得知的秘密暗記于心,專心尋找食人魔部落。但他同樣遇到了極大的麻煩,那就是要解讀征兆必須奉獻一件衣物,但這些現成的東西全部游牧民搶走了,所以,歸根結底,逗了一個大圈子,魔法師還是得找到游牧民追回貨物才能達到目的。尋找杳無蹤跡的游牧民這件難度極大的事,令夢麗城主無比煩惱。
「城主,可別這樣垂頭喪氣,既然您發現我在酒館內不再惹事,那便是已經解決了問題,看看這是什麼?」盜賊說著得意地雙手奉上了一塊小木牌,那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夢麗城主定楮一看,當即眉開眼笑,對盜賊夸贊不已︰「真是太好了,有了這塊木牌,我們就能對北地野蠻部落的信息了如指掌,隨心所欲地實現任何目標,你真是立了件大功!事成之後,如果你不拒絕的話,我可以把你編入夢麗城主直屬小隊或者留在我的身邊,同時贈予你豐厚的獎勵、授予你‘夢麗城榮譽公民’的身份!不過,話說回來,這木牌哪來的?」
「城主啊,這木牌就在收銀台上躺著,您難道沒有發現?您仔細看看吧,這木牌其實是個賬單,上面全記錄著欠費的部落。」
「唉,真是荒蠻之地,連個酒錢都要欠下,真是不歸王化?」夢麗城主盯著那些巨大數額大發感慨,隨即又問,「你就那樣順手牽羊模過來了?」
「我是盜賊,這是我的天賦,完全是小事一樁!毫不客氣地說,如果規則改為‘無需擊敗守護生物,便能獲得潘多拉之盒獎勵’的話,我完全可以替城主直接把里面的財富、寶物偷過來,這樣一切問題就簡單化了,哪里需要流那麼多的血,唉。」
「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做呢?」一位胡須皆白的法師無奈地譴責道。
「趕緊別說這些了,現在哪里顧得了這麼多?」夢麗城主再次夸獎了一番盜賊之後,便指著木牌說道︰「大家都過來看,這游牧民部落果然匪性難改,在賒賬的諸多部落里面,他們竟然位居第二,真是好笑,那酒館老板在游牧民部落後面添了兩個字,叫做‘訛頭’,一群專門訛人的家伙。」
「看來有必要去游牧民部落逛一圈了,他們竟然囂張地搶到了我們的頭上,不說其他的,單憑這一點,我們也要好好教訓一下這些惡霸!」姆拉克爵士忽然又來了昔日在埃拉西亞時的氣魄,就像他之前經常懲辦封地內的不法商人那樣,大動肝火,似乎全身都散發著凜然正氣。
「教訓他們談不上,我只要貨物,然後去食人魔部落,相較于普通的游牧民,我對號稱‘獸人族薩滿’的食人魔更感興趣,他們對征兆的解讀可以指引我們接下來的行動,那關系到全盤的勝負。」
夢麗城主不敢耽擱,急急地按照木牌上提供的信息,向東北方穿過一片沙地,在一座高大的沙丘之上,他們看見了谷地內的無數帳篷、听到了無盡的喧囂,那些游牧民正在為搶奪大量戰利品而歡慶。失去魔力儲備的探險者雖然怒火中燒,卻不能輕舉妄動,生怕不但無法奪回一件皮衣、反倒死在游牧民的鋼刀之下,因為在那五座巨大沙丘圍成的天然谷地內足足有不下千頂帳篷,少說部落內也有數千乃至上萬的游牧民!
探險者的目光一下子全都投向了夢麗城主,魔法師沉思許久,嘆了口氣,無奈地打開空間魔盒,從容地喚出了一匹漂亮的銀白色的飛馬,眾人驚詫之余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贊美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