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樓。臨水的一個包廂。
吳越、方天明、陳立強三人坐成了一圈、
陳立強眉飛色舞說個不停,方天明听著時不時哈哈大笑。
「許峰偷偷模模去看醫生,還弄了個假名字叫陳剛。成鋼?呵呵,他那玩意都是鼻涕蟲了,還成鋼?」陳立強怪笑著,猛灌了一大杯茶水。
方天明豎起大拇指對著吳越搖搖,「老大,還是你腦子靈光。這麼一來,許峰吃了暗虧還找不到撒氣的主。」
吳越模著下巴不作聲,心里卻在盤算,點穴造成的傷害,可以糊弄現代的儀器可糊弄不了練家子,華夏之大,誰能保證沒人懂點穴?不過干爸說了,半個小時之內不解穴,傷害短期之內是不可能逆轉的,非得等個十年八載才能康復。嘿嘿,就算許峰運氣好,能踫上個高手,十年太監是當定了。等他搞清來龍去脈,到那時說不定自己已經有能力直面他們父子了。
「老大,想想真是爽,嘿嘿,種豬成了痿哥!」陳立強笑嘻嘻湊過來。
爽個屁!人家一個電話,光明正大就把老子一腳從平亭踢開,老子動手瞻前顧後不說,還只能掩掩飾飾,爽快的起來麼?吳越沒好氣的一瞪眼,「滾一邊去,要膩歪,學胖子找個老婆!」
「老大,尋我開心哪,我現在籠中鳥飛不起跳不遠,哪比得上你們自由?」方天明自嘲一句,又看著吳越,「老大,你氣還沒撒完?」
「老大,你想替天行道滅了許峰?」陳立強嘴里塞了個鳳爪,鼓著腮幫子嘟嘟囔囔。
「替天行道,我沒這個檔次。不過這事還沒完!」
看來老大還想搞下去,陰一下許峰不算難,可許斌是動動腳,平亭地面也要抖三抖的官面人物。方天明不由心里咯 一下,「老大,你不準備放手?許峰、許斌不是社會上的混混,靠拳頭難擺平啊。」
「說實話,許峰該死,他老子許斌更不是個東西,可我也算不上什麼除暴安良的大俠,這社會上,不平的事多得是,我能管得來?有這個資格去管嗎?本來他走他的道我過我的橋,互不相干。可他先惹上我了,我也不是隨他拿捏的軟蛋!再說,我現在放手,他就放肯手了?胖子,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能瞞他許峰一輩子?到時他搞不到我搞你呢?胖子,你還記得我們那時是怎麼對付混混的?」
「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打到他服帖的像個孫子!」陳立強搶著回答。
「對!」吳越獎賞陳立強一只肥大的鳳爪,又擺擺手讓方天明暫時不要開口听他說,「我知道許峰他們不是混混。當然,我也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現在我公開跳出來和他們干,那是個笑話!他有權有勢,我有什麼?捏緊拳頭沖過去和他父子單挑?呵呵,我不送監獄也要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老大,我舉雙手無條件支持你,可是老大你待在勞改隊能有什麼用啊,你就算當上監獄長又能怎麼樣?等著許峰、許斌那天犯事了送到你那兒去?」陳立強多少知道監獄和地方那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系統。
「誰說我不回來了?」
「晚回來不如早回來,老大,要不要我去幫你通通路子?」方天明自告奮勇。
「胖子,不是我小看你的能耐,現在我被他們惦記著,恐怕不太容易調動,再說,就算回來了,在他們眼皮底下,我能混得上去?一輩子當個小辦事員,能和他們斗?我看還是先照著陳勇哥的話來混,等混上個一官半職,再回來。」
方天明胸脯拍的砰砰響,「老大,後盾有我!」
「胖子,你就不思量著也幫襯我一把?」陳立強又來湊趣。
「還用你說?蟑螂,你爸的上司謝部長最早不也是一個記者嘛,我看你小子也行呢。說定了啊,等你當上宣傳部長,別忘了幫老子的元亨公司多涂涂金。」
「老大,不是我潑冷水,混個科級還不難,往上真不容易。知道許斌怎麼上的嗎,他抱牢了震澤市委副**的大腿。」陳立強想起他老子當年也是雄心萬丈,不到三十五歲就坐上了宣傳部副部長的位置,誰知道,這一坐就是十幾年,官非但沒升上去,排名還後移了一位,這幾年他老子每次喝多酒發牢騷總是那一句,上頭沒人難做官!
吳越清楚陳立強心直口快的脾氣,也不以為意︰「一步步踏實混下去再說,科級也不錯了,鄉鎮正職呢,以後誰知道?時間長了,認識的人多了,我就不能踫上一個兩個大佬?」
「帝王將相寧有種乎?」方天明一陣搖頭晃腦。
「靠!你個自費生還在我面前裝秀才!滾一邊去,面壁!」吳越故意冷笑一聲。
「哈哈哈……」幾個兄弟笑作一團。
「嘀鈴鈴……」方天明手機響了,拿起嗯啊了幾句,他夾起公文包︰「對不住了,今天不能陪兄弟們吃飯了,我老丈人不在家,我得回去陪質監局的客人。」
「質監局一把手去你公司了?」吳越問了一句。
「不是,幾個科室領導帶隊。」
「胖子,你們元亨也算是平亭民企的龍頭了,幾個小角色還犯得上要你這個大老板去三陪?」陳立強很不理解。
「唉。閻王好見小鬼難搪,你不面面俱到,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就會找些事來惡心你一下,一個蓋章拖幾天,一個批復壓一陣,這麼大公司要管理,我哪有這麼多功夫陪他們耗?」方天明把公文包往桌子上一拍,「公司里混了半年,我算鬧明白了,士農工商,敢情老祖宗弄出來的排名從古至今就沒變過!大丈夫在世不可一日無權,這句話至理名言!有錢有個屁用,見了官帽子、印把子,就他媽是個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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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听雨樓回去,吳越老老實實在肖黨生那兒待了一下午,消化了那只勇于獻身的蘆花雞後,開車帶上肖黨生去市郊看房子。
市郊那一片自建房,事先都經過了城建規劃,一色整齊劃一獨門獨院二層樓,要是附屬設施跟得上的話,可以看作是簡約版的別墅。唯一的缺點就是離市中心遠了些,公交車還沒有通上,不過,吳越現在是有車族了,這一缺點也不再成立。
房子原先的主人是個建築包工頭,造好後本來給兒子當婚房用的,所以用料相當扎實,內部結構也比較合理,哪知道他兒子死活要當城里人,只好半賣半送便宜了肖黨生。
吳越長這麼大還沒住過這樣寬敞高大的房子,一臉喜滋滋的跑上跑下轉了幾圈。
看見吳越似乎很滿意,肖黨生咧著缺了幾顆牙的嘴,嘿嘿直樂。
回糧庫才走到半路,肖黨生突然要吳越停車,他自己坐公交回去。
「干爸,你坐桑塔納不舒服?」
「舒服,顛的我老骨頭都酥了。小魚兒,我是想啊,你也該去看看你老子了。他再怎麼虧待你,他都是你親生老子,你去監獄工作的事,總得去跟他說一聲。當兒子的計較老子也不能放在面上,你不去話柄子就捏在你後媽手里,她那張破嘴到處一宣揚,白的說成黑的,你一個國家干部臉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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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饒小區是平亭糧食局八十年代後期造的職工分配房,那時糧食系統還是個有錢的熱門單位,房子造的雖不怎麼樣,十年未到就已經有些破舊,可地段卻相當不錯,出小區門就是繁華鬧市。
除了過年,吳越平時極少去豐饒小區,在小區門口停了車,吳越看看這稱為家的陌生地方,嘆了口氣,抬腿走了進去,想了想又退了出來,到小區對面的超市里買了一條煙和兩瓶酒。
誰讓自己是他兒子呢?吳越苦笑笑,敲了敲門。
門開了,開門的是他父親吳慶榮,後媽萬桂枝坐在客廳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嗑瓜子,見到吳越進門,頭也沒抬一下,依舊嗑著瓜子,好像吳越就是一陣空氣。
吳越瞥一眼萬桂枝,也沒作聲,把香煙和酒往桌上一放,拉開一張椅子,坐下,遞根煙給父親,然後自己點上一根。
吳慶榮顯然對兒子的突然到來沒有絲毫的準備,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是埋頭抽著悶煙。
吳越簡單把工作的事說了,留了個手機號給父親,就打算離開。
萬桂枝開口了,好家伙,作報告似的一氣說了幾十分鐘。
你還真好意思說,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錢,我從小住干爸的,吃干爸的,還有大學四年生活費你們給過一分?吳越听著眉頭越皺越緊。
吳越正想反唇相譏,吳慶榮揉著被老婆踢得快斷了的小腿,咳嗽一聲︰「小越,你呢,現在出息了,以後也不用**心,可你弟弟吳飛沒你的本事,他不是讀書的料,將來不知道怎麼才好……我和她媽也老了,心有余力不足了……這房子呢,八十幾個平房……小越,你畢竟是哥哥嘛……你工作有了,你……」
吳慶榮吞吞吐吐,吳越漸漸听出味道了,拐彎抹角不就是要把房子留給吳飛而已。
你真是我爸?吳越真想大聲沖著吳慶榮吼出來,可最終還是忍住了,看了眼一旁咄咄逼人的萬桂枝,又看看自己面前那個怯弱的男人,模出一串鑰匙往桌子上一摔︰「房子干爸給我準備了,呵呵,還是他老人家想著我啊。爸,以後沒天塌下來的事別聯系我,就當你沒有我這個兒子!」
「 當」吳越摔門而去。
吳慶榮想跟著出去,卻被萬桂枝一把狠狠抓住,吳慶榮甩了一下,沒甩開,張了張嘴又閉上,最後往沙發上一倒,捂著眼嘆氣搖頭。
盡管從未奢望過能從父親那兒得到些什麼,可見面這樣的情景還是讓吳越心里一陣陣發涼。
回來把這事跟肖黨生一說,肖黨生也只能笑笑︰「小魚兒,你老子其實人不壞,可他做不了主。」
「干爸,我還不如把姓改了!」吳越賭氣道。
「說什麼胡話!」肖黨生眼楮一亮,馬上又黯淡下去,「你可是國家干部,鬧這麼一出,你不想想影響?我還盼著你做官做到省里、**去呢。小魚兒,你要真有心啊,以後多生幾個兒子,讓我挑一個一干孫子改姓肖唄。」
「好,就這麼說定了!」吳越忽然又愁眉苦臉,「干爸,我得去燒燒香了。」
「干啥燒香?」
「現在計劃生育,我不叫老天保佑生個多胞胎出來,哪有幾個兒子?」吳越故意一本正經。
「你小子……「肖黨生剛要開口,吳越卻塞了根煙在他嘴里。
吳越搬了張矮凳坐在肖黨生面前,看著肖黨生的眼楮,一字一句︰「干爸,今天我把話撂在這里,以後,不管我生兒生女,不管生幾個,第一個一定姓肖!」
「你這孩子,干爸就這麼一說,唉,這煙真沖,迷眼楮了……」肖黨生轉過身,偷偷擦著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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