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一臉誠懇,像真有什麼大事似的。吳越跟在他身後走進了空無一人的大浴室,
何欣會這麼好心?吳越是一萬個不相信,決定听听再說。
「小吳,上次章軍他們打架斗毆,你敢于阻止是對的。可是……你動手之前要掂量掂量輕重啊,這不,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麼事?」
拜托,編故事要編的像一些,說話眼光到處亂轉不看他的眼,百分百在騙人,還有你的表情能不能再凝重點?吳越簡直不知道拿什麼言詞來評價何欣,
「陳達向我反映,他被你打傷了,渾身骨頭疼,一直嚷嚷要去醫院驗傷呢……」
「何隊,你可是說過的,犯人的話能信?驗傷他高興就去,沒有傷我回來收拾他!」
「喏喏,年輕同志就是沖動。」何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說內傷驗不出怎麼辦?再說這驗傷還是小事,麻煩的是陳達準備向駐監檢察室舉報你體罰犯人!」
「何隊,陳達腦子沒病,舉報我?我正常管理犯人還有錯了,讓他去!」吳越火大了,扭頭就走。
「哎呀,小吳,听我說完嘛。沖動對你有啥好處?」何欣一把拉住不放。
這事要不是你何欣整出來的,我吳字倒著寫。想明白了緣由,吳越不走了,看何欣還玩什麼花樣。
「舉報檢察室或者監獄紀委,就算查下來你沒有什麼,可你才來中隊幾天,就有犯人投訴,領導對你小吳會有好印象麼?一旦給領導一個壞印象,想轉變就不那麼容易嘍。就算你以後工作干的最出色,名聲在外了,領導想用你也得考慮考慮嘛。還有犯人是有樣學樣的,有第一個跳出來投訴,你管理稍微嚴格點,肯定就有第二個、第三個跳出來,你工作還能開展下去?」
這一手玩得真他*媽陰險,何欣能說出來難保他不去做,他要真這麼搞,自己必定幾年不得翻身,對面前頭頭是道一臉笑的男人,吳越開始真正重視起來,抽出煙遞上,作出心虛害怕樣,試探一下何欣的底牌,「何隊,依你看,我怎麼辦?」
小樣,剛出道的雛還跟老子斗,何欣很滿意吳越的表現,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點上煙,何欣咂咂嘴,「難啊,陳達這小子就是只 驢子,我盡量去做說服工作,畢竟在中隊他還算听我話的。壓一陣子算一陣子,我也不敢打包票,說不定他腦子一熱趁我不注意跳出來了。最好啊,小吳你抽個機會和陳達當面交個心,道個歉也可以嘛,誰說管教就不能跟犯人道歉了,《監獄法》也沒這條規定。」
姓何的,你玩得昏頭過火了,好像真揪住他的小辮子隨時可以踩上一腳似的,要他向陳達道歉,睡睡醒再來。
居然用一個犯人來威脅他?把他當什麼?吳越氣的手微微發抖,竭力控制著,狠狠吸了幾口煙,借著吐煙把胸口的悶氣呼了出去。
外面還在滴答滴答下雨,犯人大浴室里光線昏暗,一只六十瓦燈泡的光把周遭涂抹的更模糊。
何欣以勝利者自居,絲毫沒在意吳越的神色,拍拍吳越,得意的笑笑,「小吳,做事之前要多想想嘛,你工作經驗不豐富,以後啊,有事可以先來找我問問,我畢竟干了十幾年,考慮問題應該比你周詳些,你听得進我的意見就不太容易出問題。我這人是比較好說話的,對你們新同志還是照顧的,再怎麼說,大家也是一個戰壕的戰友嘛。不過,你以後工作自己要注意點,我提醒一次是一次,萬一我沒顧上呢,沒來得及呢,到時你打落牙齒和血吞可不能怨我今天沒點醒你。」
何欣的意思,吳越很清楚,是要他服軟,陳達的事就到此為止了,他非但不能追究下去還得去哄去向一個嚴重違反監規獄紀的犯人低聲下氣,以後無任中隊有什麼事他都得先看何欣眼色才能表態,要跟著何欣的指揮棒轉,不然,陳達就是殺手 ,隨時會拿出來亮亮,而且一個陳達還不算,只要何欣高興,隨時可以再弄出幾個來惡心他。
如果換了一般的年輕干警給何欣這麼一擺弄估計只有服帖了,可吳越是市委副**公子也敢陰甚至還把市委副**當做未來對手的主,給何欣捏著玩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老虎不發威當是病貓?扯些無中生有的東西就來整他,還想搞一顆定時炸彈懸在他頭頂威脅他,真要是讓這種角色得手了,他還混什麼仕途?不就是利用犯人整人嘛,他可是有憑有據的,就怕到時何欣受不住。
吳越主意打定,臉上愈發謙恭,把才抽了幾支的軟中華往何欣手里一塞,「何隊,麻煩你先去做做工作,我以後再去跟他談談心。」
「這就對嘍,平平安安混,五年十年以後,一個副隊長終歸逃不了的。小吳啊,我還要提醒你一句,你一個小管教,抽什麼軟中華呢,這不合適!」何欣毫不客氣的接過煙,又倚老賣老說了幾句,這才揚長而去。
先得意幾天,老子的這包煙可不是好抽的!吳越沖著何欣遠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正準備走出大浴室,腰間的手機響了。
山區信號不好,吳越一看是方天明的號碼,趕緊跑到開闊地。
「老大,今天晚上不值班?」
「嗯,你怎麼知道的?」
「老大,你的值班表刻在我腦子里呢。」
老兄弟總是惦記他的,吳越心里頓時暖和起來,問了句,「啥事?」
「劉主任和你們監獄華政委在我公司里,晚上你過來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
華政委一直在省局干訓班學習,吳越來平亭監獄幾個月了還沒和他見過面,劉林以前也說過會找機會讓他和華政委熟悉一下,看來今晚就是個機會。
「還是在市里江南人家嗎,勇哥去不去?」
「老大,陣地轉移了,去麒麟鎮就行,你一出山路,十字路口右拐看到一塊大招牌寫著‘俏江南休閑娛樂總會’那就是了,我在門口等你。勇哥暫時不要去,劉主任說了,華政委是老牌政工干部,比較正統,不熟悉的下屬去多了,可能就不太容易放得開……電話里我不多說了,等你到了再講。」
「也好,勇哥就以後去。」
吳越掛了機,一轉身,就看到門衛犯趙月祥拎著水瓶朝他走來。
「吳干部。」趙月祥貼過來,「章軍調中隊,陳達站小崗?」
「嗯。」隊務會才開完不到半小時,監房里卻人人盡皆知了,某些同志的素質真是差,吳越點點頭。
「犯大錯的屁事沒有,沒犯大錯的卻要調中隊。我听說要沒你吳干部頂一下,他陳達小崗也不用站,直接捧個點名簿滿茶田轉悠就行了。我就知道何隊不會讓陳達走,一屎擦不干淨就不心慌?」
瞧見趙月祥說到陳達、何欣時,咬牙切齒,一點也沒掩飾,吳越心中動了一下,把趙月祥拉進大浴室。
「剛才何隊還追問是誰向我反映陳達敲詐勒索的?」
「吳干部你沒?」趙月祥緊張了一下,見吳越微微笑著,又放下心來充硬漢,「讓他知道我也不怕了,還有十三天,他能把我怎麼樣?」
「吳干部,我就是擔心,這麼一來章軍肯定不爽,我求他的事只怕也要黃了。」
「章軍不像是受不得一點委屈的人,我去做做工作,應該問題不大。只是我听說……」
「吳干部你,我這張嘴該牢靠時起子也撬不開的。」
「何隊說陳達揪住章軍不放了,還打算去檢察室舉報章軍以前毆打同犯的事呢……」
「他?他還有資格舉報別人?他的事要是我說出去,加刑也有份。中隊犯人被他敲詐過的又不是一個兩個,在中隊還有幾個沒刑滿的呢,我可是听他們私下說起過……章軍老早前是打過人,這還不是為了任務能完成嘛,有些犯人你不給他松松筋骨,他就是老爺少爺,拖個板車像溜達。」趙月祥憤憤不平為章軍叫屈。
吳越故意編個話,就是為了試探趙月祥的反應,一看果真和他預計的一樣,就搖搖頭嘆氣,「要是章軍真讓陳達舉報了,甭管有事沒事,我工作就不好去做了。」
「他舉報,我也會啊。我有真憑實據,他有嗎?章軍打人多長時間前的事了,被他教訓過的,哪個不服氣,有的表現變好了減刑的還說多虧章軍打醒他。陳達呢,他敲詐過的除非腦子壞了才會說他好。」趙月祥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似的,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沒想過去舉報?我刑滿走了也能給同犯做件好事……」
「揪出害群之馬,誰不感激你?章軍也會感激的。」
「那是,那是,我也算幫他出一口惡氣了。」趙月祥一掃剛才的沮喪,「幸虧吳干部提醒我,他*媽的,干了壞事還想逍遙,我呸!」
「舉報違法行為是你的正當權利嘛,這至少證明你還是有正義感的。」吳越丟一支煙給趙月祥,「口風緊些,別得意忘形。記住誰也不能告訴,章軍那邊我去溝通,你的就業也是大事不能耽擱的。」
「吳干部,我記住了。」趙月祥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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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警值班室的窗戶朝監房開,吳越進去換便裝時,正巧陳達從窗戶邊走過。
陳達盯著吳越看了看,猛的吳越一抬頭,目光一觸,陳達立馬避開就走,遠遠的還哼了一聲。
以吳越的目力怎會沒捕捉到陳達眼里的凶光?就連低聲一哼也沒逃過他的耳朵。
這就蹬鼻子上臉了?想必何欣能教的都教了,工作做得很到位嘛,吳越的眼神剎那變得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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