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眾人亂成一鍋粥,我獨置身觀嘴臉(一)
兩名戴口罩,穿白大褂的急救醫生抬著擔架從急救車後車廂門鑽了出來,旁邊跟著平亭市人民醫院副院長,內科主任畢松建。
畢松建某種程度上也算平亭的名人,認識他的還真不少,一走進鎮政府大樓,跟他打招呼的就來了。
「畢院長你也來了?」
「是啊,是啊。」
「畢院長,你啥時到急救中心了?」
「正好忙缺醫生,我臨時頂一下的。」
畢松建稍一停留,就被後面進來的一個小個子醫生催促,「磨蹭個啥,還不上去」
喔唷,敢對副院長吆三喝四的,來頭不小嘛,跟畢松建打招呼的幾個看了看小個子醫生——沒見過,面生的很,總歸不可能是院長吧,沒听說過人民醫院最近換了新院長。
正奇怪,再一瞧畢松建居然屁也沒不放一個,就老老實實跟著小個子醫生上了樓。
其實畢松建心里頭那個郁悶哪,十幾分鐘前他正舒舒服服在辦公室欣賞最新一期的海外成*人藝術雜志,突然辦公室就闖進來一個人。
那張臉他一年多前僅僅見過一面,從此就不曾忘記過,而且總是在他快要忘了時,就會在他夢里跳出來惡心他一下。
沒辦法,把柄在那張臉手里握著呢,別說讓他臨時充當急救中心醫生到袁橋來急救一個人,就是讓他專門當個倒貼錢的家庭醫生,他也不敢表露半點不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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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被擔架抬下樓,上了急救車,由政府辦副主任姜文清陪著去了人民醫院。
袁橋鎮鎮政府慌亂了一陣,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三三兩兩聚在大樓前看熱鬧的人分散到各個辦公室去繼續八卦,一時,袁橋鎮內線電話空前繁忙。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子?他可是每個步驟都計劃好的,董輝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抽悶煙,萬一吳越真有個好歹,他肯定月兌不了干系。拆遷工作小組去芳西村完全出自他的安排,讓一個初來乍到的鎮委副書記去干那得罪人不討好的工作,在旁人看來多少有點不地道。
再說,吳越明的就是俞夜白的人,他還沒到許斌的層次,俞夜白的雷霆一怒他可受不住,一個市委書記如果一心要拿下他,不會比捏死一只螞蟻困難多少。
對,找許書記。董輝拿起了電話。
電話是許斌的秘書苟威接的,他告訴董輝,許書記正在主持一個會議,等會議結束再說。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等了半個多小時,董輝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棄車保帥?他腦子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一下渾身的汗毛也豎了起來。
哆哆嗦嗦再次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這次電話那頭終于傳來他期盼已久的聲音。
「小董吧,事情我都知道了。出這樣的事,我們大家都不願意看到嘛,不過,干工作誰能擔保不出一點事呢?我對吳越同志表示慰問,年輕同志有沖勁、有熱情,那是好事嘛,可是光有一腔熱情是不夠的,工作嘛,還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你看,今天的事就是血的教訓啊。」
「小董,你不要擔心,吳越同志的傷情不是還沒確診嘛,耐心點,不要沉不住氣。你呢,先跟凌博山同志通個氣,請他把今天的事匯報給市委。對了,吳越同志身邊有誰啊?……不行,不行,你怎麼能不去呢?凌博山同志不在,你就是袁橋鎮當家人,同事和下級受了傷,不去關心不太妥當吧?嗯?」
「對對,許書記,我虛心接受你的批評。」
放下電話,董輝倒在皮椅上,虛月兌一般除了一身汗,不過心里卻輕松了許多。
把煙頭狠狠摁滅在煙缸里,董輝突然覺得有種悲哀︰在袁橋一言九鼎的他,想來也只是許斌眼里听話好用一點的走狗吧,累啊,誰他**知道啥時自己就被當狗肉賣了?
這世上的狗都拼命往上爬,還不是想站起來當一回人。只是狗和人要看站的位置,這個位置上你算人,可在比你站得高的人眼里,你他**還是一條狗。許斌神氣吧,見了震澤市委張月辰副書記還不照樣乖乖搖尾巴?
「 ——」董輝笑了起來,笑出了眼淚︰誰規定狗不能咬主人的?狗咬主人就非得是狗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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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亭人民醫院內科主任室。
辦公室不大,一張辦公桌,一張診斷台。椅子只有一張,原本是畢松建專享的。現在椅子上坐的卻是吳越,他正悠閑的抽著煙。
畢松建目瞪口呆的看著吳越,他沒有想到剛才還奄奄一息的病人抬進他辦公室後就立馬好了。
這個年輕人好像哪兒見過?一會後,他終于想起來了,心莫名的一顫,情不自禁的抬起左手,手背上醒目的燙傷疤痕悄悄提醒他,眼前這個人的狠辣。
「你,你不是在勞改隊、隊嗎。」
畢松建結巴起來。
「啥時候的黃歷了?瞧仔細了,這是袁橋鎮的吳書記。」
猴子月兌了白大褂,摘下口罩,笑嘻嘻的走到畢松建身後,「啪」,給了他一個爆栗。
「噯,副書記,這個不能搞混。」
吳越丟了一支煙,猴子接住叼在嘴里,「吳書記,那還不是早晚的事?」
從吳越調離平亭監獄起,所有人對他的稱呼都改成了吳書記。小越哥沒人叫了,就連方天明也不再叫他老大。
一兩年前還只是監獄的指導員,一眨眼,成了鎮委副書記,還在平亭最經濟發達的鄉鎮任職。如果說以前他對吳越只是單純的害怕,怕他那神鬼莫測的身手和不按常理出牌的狠辣,那麼現在這種害怕進化成了恐懼。
不用猜測,他就可以確定,吳越的背後有著他不敢想象的力量。畢松建不再多嘴,低下頭避開吳越的目光,低聲道︰「吳書記,你看,這個診斷書?」
「猴子沒跟你說?」
「說了,說了。」
畢松建一陣點頭哈腰。
「照著他的話去寫。」
「好,我馬上就寫。吳書記,請你等幾分鐘。」
畢松建很知趣的趴在診斷台寫起了病歷,作為一名資深的內科主任編造一份病歷還真不是難事,幾分鐘後,病歷到了吳越手里。
「不錯,沒有鬼畫符,我看的懂。」
外傷很輕微,不足矣誘發昏迷。病因無大礙,昏迷只是心神過分疲憊所致,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完全康復。嗯,基本把他的意思表達出來了,既把農婦從事故責任中摘除,又很好的解釋了他的昏迷原因。吳越滿意的點點頭。
「吳書記,那我安排你住院?」
「急啥?還不幫吳書記包扎好。」
猴子眼一瞪,畢松建趕緊照辦。
內科雖說不比外科,不過簡單的清創包扎藥具還是有的。盡管吳越額頭光潔,連皮也沒破一點,畢松建依然很認真很小心的幫他頭上纏了幾十層紗布。
「吳書記,要不要來點紅藥水?」
畢松建自作聰明的獻媚。
「用不著,難道說堂堂一個人民醫院連傷口也處理不干淨?」
「那是,那是。吳書記你是住內科病房?」
「不,外科。」
得,你是祖宗,你愛干嘛干嘛,反正他照辦就是。畢松建索性不說話了,至于在內科診治又無明顯外傷為何去住外科病區,這個事,誰愛說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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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到了下午兩…,連茶館喝茶的老頭,菜市場買菜的老太也在議論袁橋鎮的什麼一個姓吳的書記被人打傷住院的事。
服侍肖黨生的農婦錢慧華正巧去菜市場買幾只秋茄子,肖老爺子愛吃茄子,洗干淨放些鹽、糖、麻油隔水一蒸,老爺子飯也多吃一小碗。
听了傳言,她菜也沒顧上買,慌慌張張就回了肖黨生住的小院。
吳老板是老爺子的心尖肉,雖說老爺子身子不太好,可這事也不能瞞著他呀,听起來吳老板好像傷的挺重呢。
「你說啥?小越兒被一個老太婆用磚頭砸壞了?」
忙著在雞窩撿雞蛋的肖黨生抬起頭,看著一臉焦急的錢慧華,「撲哧」笑了出來。
「老爺子,你咋的一點也不急。」
錢慧華奇怪了,她也是猶豫了好一會才跟肖黨生提的,本以為老爺子一听,肯定急著就要去醫院看個究竟,哪知道他根本不在乎。
「急啥呢,我在平亭幾十年了,還沒听說過,袁橋有什麼厲害的練家子。小越兒的頭硬著呢,別說一個老太婆,一塊破磚頭,就是幾個大小伙用榔頭敲,要能敲出一個小疙瘩,他就不是我干兒子。」
「老爺子,你就不去看看?」
「看啥,他從小就是個機靈人,做事情有他的腦子,咱們不要去添亂。你啊,有些東西不知道,也不要瞎打听。喔唷,今天蘆花雞下了一個雙黃蛋,好家伙,給你吃雙份。你這只禿尾巴,一點也不老實,一邊呆著,還想來搶食?」
肖黨生不再搭理錢慧華,指著十幾只雞,開始例行的點評。
這老爺子,脾氣真古怪錢慧華看著,只好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