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章傳奇(三)血雨腥風話滄桑(2)
「你是說小湖南、小四川他們幾個麼?」肖黨生瞥了一眼萎縮成一截的左臂,搖搖頭,「咱們原來干的買賣也算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可他們十幾個那是名字都寫在閻王老子生死簿里了,這麼多年槍林彈雨在不在還很難說」閉上眼想了一會,嘆道︰「小安子,被你一說,我倒想起小湖南來了,當年他還和我斬雞頭、喝血酒,拜過兄弟呢。這小子不賴,身手雖然差些,呵呵,那股不要命的架勢,我也比不上。唉——有時看到這個沒用的胳膊,我也會想起他。用我一條手臂換兄弟一條命,值啊。」
「阿四哥,當年你那支鐵血鋤奸隊在上海灘可是威名赫赫,嚇得日本特務和漢奸都不大敢出門。那一陣黃浦江里經常漂著麻袋裝的死尸,別人看不出,我一眼就知道那是阿四哥的手法。」
「大佐級的特務機關長也干倒好幾個呢。」說起過往,肖黨生黑瘦的臉上閃爍異常的光彩,「老子這一輩子就那一陣子像個真正的爺們。大道理老子不懂,老子就知道日本特務、漢奸都不是人,殺他們老子眼楮也不眨一下。世道太亂了,老子也搞不清那支隊伍算好人,不過,小湖南、小四川他們個個都是硬漢子。小安子,你算半個讀書人,幫主沒舍得讓你上陣,你沒見到,爽啊把那些豬狗不如的畜生塞進麻袋,活活淹死在黃浦江,听到‘撲通’一聲,比進堂子摟著幾個女人還快活。」
肖黨生說的興奮,站起來比劃,「子彈‘嗖、嗖、嗖’到處飛,可咱一股熱血頂著,哪里還有半個‘怕’字?有一次,老子正殺的盡興,一個鬼子端著刺刀就往老子後腰扎,老子鐵布衫還怕刺刀?那個鬼子一看扎不進,傻了。老子回頭眼一瞪,他嚇得槍也忘了開,丟了槍就跑,被老子趕上,捏爆了腦袋。邊上剩下兩個鬼子,渾身打哆嗦,尿屎都在褲襠里,那個熊樣,呸小日本算個啥?」
「小安子,老子當時想,這麼痛痛快快的干,死了也值」肖黨生坐回沙發上,又模出一支煙,「後來想起當年,還真他不如當時就死了。」
「阿四哥——」夏安想要勸慰,肖黨生擺擺手,合上眼楮,「苦也受了,不提了。我算個啥,我就是個流氓,元帥、將軍也受冤、受苦呢。現在好了,日子也安生了,我呢,還有個孝順的干兒子。人這一輩子,前半輩子為自己,後半輩子心就在小的身上了,小的好,老的也就好,死了也能閉上眼。」
夏安不敢隨便接肖黨生的話頭,華夏建國後的一些近乎瘋狂的舉措,他即使在海外也能聞到其中濃烈的血腥,也能品出其中諸多的非理性,想必阿四哥受盡了苦頭。他記憶中的師兄是無所不能的俠客,笑談生死的猛士,原本不應該這樣唯唯諾諾,像個時常擔驚受怕的普通老頭。
想到這,夏安更加愧疚,這些苦本來要他和妻兒老小承受的,卻被師兄一人擔了下來。
「小安子,我到現在也糊涂,你說咱們幫主一向爭地盤摟錢的主,那陣子也像變了個人似的,要錢給錢,要人出人。」肖黨生睜開眼。
「大勢所趨,是個華夏人就該如此。日本人一進上海灘,除了當漢奸的少數人,大部分人還是有骨氣的。」夏安說著,身子探向前,「阿四哥,你是有功之臣,上海解放軍管委來了,你咋不把以前的事擺一擺?」
「誰信咱的話?」肖黨生指著殘廢的左臂,「軍管委干部問我這日本人吃了兩顆機槍子彈。就為了這一句,我關小號半年多,後來挨了好幾次批斗,說我是妄圖混進隊伍的投機分子。你說,我還能講什麼?講得越多越倒霉,搞不好還挨槍子呢。當年那一批人,你也見過,都是1號、2號這樣叫的,就連小湖南我的把兄弟,我也只知道他姓懷。」
「清一色二十不到的小伙子,來的時候十八個,活著走的只有八個。十條命送給了大上海,不過也值,好漢啊,哪一個不是十幾、幾十個鬼子、漢奸賠命的?有時他們還會來我夢里走一趟,叫我一聲阿四哥的。他們忘不了我,我呢,也忘不了他們。」肖黨生陷入了回憶,臉上忽而悲痛忽而激昂,「我一直護送他們到了西安。小安子,你不知道吧,我還見到了伍豪先生。伍先生握著我的手說,肖先生你是有功于人民,有功于華夏的,我希望肖先生能留下來繼續。」
「小安子,你听見沒有,伍先生也叫我先生呢。」肖黨生神采飛揚,但一瞬又黯淡了,「唉,我的把兄弟也勸我留下來,可我說,我隨便慣了,受不了軍隊的條條框框。伍先生也就沒再勉強,他那麼忙還陪我吃了一頓飯,還送我幾十個大洋當盤纏呢。」
「阿四哥,你的把兄弟叫懷蘭龍吧,我見過。」
「你當然見過,他們哪一個你沒見過?每次我們回來,你總是等著听故事呢。」肖黨生笑笑,突然覺得不對,問︰「小安子,你咋的知道他的大名?」
「阿四哥,你的把兄弟現在可是大人物啊。」
「啥大人物?」
阿四哥不識字,當然不會看報紙。夏安問︰「阿四哥,你看電視嗎?」
「不太看,我眼神不行了。怎麼,小湖南經常上電視?」
「不不,除了重大會議和春節,他一般不出來。他是國之柱石,雖說不在位了,可一舉一動也四方雲動啊。」
「小安子,你存心欺負師哥我沒讀書,什麼豬食,什麼雲的,我被你搞得暈了。」肖黨生瞪了一眼,「好好說話。」
「阿四哥,去年華夏一位偉人逝世,你總該知道吧。」
「嗯,華夏有今天還得謝謝他呢。」
「你的把兄弟就是偉人手下的愛將,華夏開國上將,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當今天子也要賣他幾分面子?」
「哦?」肖黨生一驚而起。
「我前幾年見過他一面,這幾年我留意報紙、電視,重大場合,他總是露面的。」
「你咋和他見面的,他認得你?」
「阿四哥,不要激動,坐下來听我慢慢說。」夏安扶著肖黨生坐好,給他重新換上一杯茶,這才又說︰「大洪幫這幾十年在海外也闖出了大名頭,尤其在東南亞地區,我們大洪幫的漢唐集團那是無人不知的,不是我夸口,合起來的能量也抵得上一個小國家了。人老了,就想回來,在外面最風光也不是滋味。現在華夏正在發展,咱們也想著多少出一份力吧。」
「打住」肖黨生冷笑道︰「那些個家伙我還不知道,什麼狗屁出力。以前是流氓,現在發財了,一個個人五人六,想回來光宗耀祖了。做生意不想賺錢,大把鈔票就往華夏扔?」
「阿四哥。做生意當然大家有錢賺最好。」夏安伸過手拍拍肖黨生的手,「甭管那些人怎麼想的,肯把錢投到華夏總是好事吧?不過呢,畢竟有著大幫會的背景,有些人做事也有顧慮,所以我就是打前站的,來探探深淺。前幾年有幸參加華夏國組織的海外人士團拜會,踫巧見到你把兄弟一面,當然,他是認不得我的。可我認得他,阿四哥,他是不是右臉頰上有一顆紅痣,小指甲大小的?」
肖黨生好好想了想,「對,是有一顆。」
「阿四哥,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當年那一批人還有幾個在呢。你再想一想,有個高個子牙齒有點齙的,叫弘正平。胖墩墩的,那時你叫他石墩子的那個,叫楚鑫。呵呵,他們也是你把兄弟一個層次的大人物。那次團拜會,他們三個一起出來的,精神都很好,華夏一號二號對他們那個尊重啊。」
「記不起了,真的記不起了。你一說名字,我更糊涂,只怕要見了面才能想的起來。」肖黨生皺著眉頭搖頭。
「阿四哥,團拜會我有紀念錄像帶,翻刻了好多盤等會找出來,放給你認認。」
「不急,不急。」肖黨生喝了一口茶,「小安子,你說你回來準備投錢的?」
「是啊,準備把海外的產業轉移一部分過來。這次受邀回震澤就是為了參加下個月的招商業協會。我老家是震澤中寧市的。」
「小安子,你quan家跑去了外國,老家還有誰?去什麼中寧?眼前就有一個好地方呢。」
「阿四哥,你是說平亭袁橋?」
「袁橋不是震澤的?」肖黨生指著夏安,「小越兒在袁橋當書記,正搞這事呢。你這當叔叔的,不去幫他一把,還指望誰?」站起來,朝著門外喊,「小越兒,來來來。」
師兄也真是,別的都不上心,一听到對干兒子有好處了,立馬變得火燒。不過投資投哪兒不是投?賺錢多少無所謂,只要師兄開心比啥都強。夏安笑了笑,「好,師兄說了算,我手頭是有幾個大項目的,都給大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