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傅遠都沒有找過梅飛飛。
換作從前的任何一次長假,他們倆至少每天會有一個例行的電話。家里沒有事的時候,便一起看看書,下下棋,打打球,有時逛街,有時踩著腳踏車去郊游。當然,那時候,艾潔也和他倆形影不離。
但是,這一次卻完全沒有。也許是他想明白了,也許是知道她將不再和他去B市,到底是什麼原因,梅飛飛根本不想去探究。
艾潔倒是有過幾個電話來,說是想約梅飛飛出去玩,但都被她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拒絕了。一來,她心里已經沒有再把艾潔當朋友,二來,她其實是懷疑艾潔為了傅遠,才約她出去。而她與傅遠,還有什麼再見的必要呢?
除了偶爾和方吟消遣一下,梅飛飛只是窩在家里,把家中所有的文學名著再一次仔仔細細地閱讀了一遍。文學與寫作,是她的興趣所在,既然上天重新給了她學其所好的機會,自然應該好好珍惜。
七月初,高考成績公布,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梅飛飛淡定地向母親報出分數時,母親頓時高興得像是年輕了十歲,忙不迭地向外婆和同事們去報喜。雖然學校的錄取分數線還未確定,但她的分數已是十拿九穩,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坐等錄取通知書寄來,然後開始準備行裝了。
方吟如願以償地上了本科線,皆大歡喜,對梅飛飛感激得無以復加。梅飛飛看著她,像是看著自家的小妹。以後兩個人就要同在G市上學,也許,將來畢業後會一同留在G市也說不定。G市雖然美麗繁華,但畢竟舉目無親,有了這樣一個相熟的人陪伴,也不失為一種幸運。從此兩個女孩子更加親密無間。
算算日子,錄取通知書應該在八月初就寄到了。可是令梅飛飛意外的是,到了八月中旬,卻仍然沒有消息。
這天一大早,方吟興高采烈地打來電話,說她已經收到了G師大的錄取通知。梅飛飛真心地祝賀了她,隨即卻皺了皺眉。
方吟當然不能察覺,反而很自然地問了她一句︰「飛飛,你的通知書拿到了嗎?」
「還沒有。」梅飛飛的聲音里听不出什麼情緒。
方吟愣住了︰「還沒有?怎麼會?」
梅飛飛默然。
不錯,Z大是一本,錄取在G師大之前,通知書應該早就到了才是。
「早知如此,我今天去學校拿通知書時,應該幫你問一下。不會是寄丟了吧?」方吟懊惱地說。
梅飛飛雖然只填了這麼一個志願,但以她的分數,落榜是絕無可能的。所有通知書都是寄到學校,再由學校通知學生領回。這種程序,本來也是為了保障通知書不會寄丟。可是,究竟為什麼會還沒有消息?
「沒關系,我一會兒打個電話去學校問問就是了。」梅飛飛听出她的焦急,不禁松開眉頭,微微一笑,「你別替我著急,大不了我直接打到Z大去問。要是已經錄取了,檔案自然已經調過去,一紙通知書而已,丟了也沒什麼了不起,不會影響到入學的。」
「哇!飛飛,真有你的!」方吟頓時不再操心,夸張地嚷了一句。
梅飛飛隨即往學校撥了一個電話,之後,便沉吟良久。
打這個電話之前,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自己真的是落了榜--雖然這種可能性微微乎其微。然而,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學校的老師會是這樣回答她的︰
「哦,梅飛飛啊!你的錄取通知書前幾天就寄來了,傅遠幫你領走了。怎麼?他還沒交給你嗎?」……
傅遠?擅自領了她的錄取通知書,卻一直沒有告訴她?為什麼?
記憶中的傅遠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在工作中,他行為低調,辦事穩妥,沉著冷靜,否則,也不會在畢業後第三年,就在一間跨國公司混到了CEO。而在她面前,縱然兩人在戀愛最甜蜜的時候,他也不曾有過什麼驚世駭俗、輕浮跳月兌的行為。他的一舉一動,似乎永遠那麼沉穩妥當。
現在細細回想,除了最後的出軌,前世的他真的很少做出什麼讓她出乎意料的事。但是,今生的傅遠,被她幾次拒之千里的傅遠,卻突然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看來,自己並不如想像中那樣了解他……梅飛飛苦笑一聲。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拿起電話,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這個號碼前世曾經倒背如流,今生卻從未撥過一次。
「嘟……嘟……嘟……」話筒里傳來接通的聲響,梅飛飛不由有些緊張,握著听筒的手緊了緊。旋即她一愣,忽然為自己的緊張感到好笑。
緊張?為什麼要緊張?她打這通的電話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錄取通知書要回來!至于他這麼做為了什麼,出于什麼目的,想要對她怎麼樣……這些她統統不想知道!
對!就是這樣!只有一句話對他說︰傅遠,把我的通知書還回來!
等待的短短半分鐘里,梅飛飛腦中反復地這麼掂量著。然而,當她把這念頭掂量了十幾遍的時候,才發現那頭的聲響已經變成了忙音。
沒人接?--梅飛飛反應過來的時候,心里竟覺得松了口氣。她搖搖頭,忽略掉這感覺,很快地又重撥一次,等了很久,還是變成忙音。確實沒有人接。
站起來,在房里踱了兩步,忽然覺得心里一陣煩躁。
也許是天氣太熱,她瞥了一眼窗戶,下意識地想,順手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旋即,就愣住了。
八月的太陽,火辣辣的。雖然還是大清早,陽光已經熱情地對這個世界開始了。樹木在這種撫模下,變得格外綠意盎然,躲在密葉中的知了也被感染了情緒,喜滋滋地叫個沒完。
梅飛飛住在二樓,拉開窗簾的一剎那,就在樓下的綠蔭里,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同一時間,原本低著頭,似乎已經徘徊了許久的傅遠忽然抬起頭來,直直地看向了這個窗口。
四目交接,兩人的眼神里都有一種復雜難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