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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急嘈嘈地下著,馬駿跟鄉辦公室打了電話,讓李衛馬上通知張煥強坐守辦公室,隨時保持聯系,他在車上找了一個塑料袋,包好手機,帶著張國農,一頭扎進了雨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村里走去。成新在羅自紅的家里正在部署詳細的轉移方案,馬駿渾身濕漉漉地推開門,︰「看樣子這雨全砸到青嶺凹村了,大家也不要等了,先轉移了再,免得到時手忙腳亂。」
安頓了老弱婦孺,馬駿帶著青壯年勞力、叫上了負責蓄水壩安全的礦工,來到了鉬礦的蓄水壩上,四周一邊黑暗,在嘈嘈的雨聲中,但仍能听見急促的水聲從對面傳來,羅自紅︰「馬書記,現在雨已經匯了流。」馬駿心里很著急,他拿起手機,問葉平秋︰「現在青嶺凹村已經下起了大雨,雨已匯了流,我很擔心鉬礦蓄水壩的安全吶,要是垮了壩,下游幾個村近五千畝的大棚基地就全毀了。」葉平秋︰「如果降雨不超過150毫米,問題不大,超過了這個量,情況就嚴重了,我看這樣吧,我馬上向縣領導匯報。」
水聲越來越大,借著微微的水光,人們都注意到水位在急速上漲著,蓄水壩阻礙了山洪行進的步伐,被奔騰的浪濤撞擊著,壩體在震顫著,就象馬駿此時的心一樣。葉平秋打來電話,問了情況,他︰「冷書記現在已經在前往甘河的路上,我們組織縣里的搶險突擊隊,隨後就來。」
馬駿帶著群眾開始巡壩查險,腳下,五百多米長的壩子不停地顫動,旁邊的水浪瘋狂地拍打著壩身,雨越下越大,山洪的咆哮越來越響。壩腳方向傳來一陣驚呼︰「不好,滲水了!」馬駿帶著人沖下壩去,幾支手電筒都把光圈投向了壩身的一個滲水處。「趕快挖導滲溝,裝沙袋。」馬駿命令道。接著對身邊的張國農︰「你馬上同下游的幾個村聯系,抓緊群眾轉移。」
「這里也滲水了。」「我這里也滲水了。」一處處險情報告傳了過來,馬駿心急如焚,他帶著群眾,依然堅持奮力搶險,只到壩身出現了裂縫。馬駿喊道︰「大家都給我听著,全部給我退回去,往高處跑,快!」單薄的大壩怎能挽留住山洪瘋狂的腳步,防守干群剛剛撤走,壩體就被扯開了一個口子,在洪水的沖撞下,口子越來越大,狂瀾奔騰而下,向下游沖去。
「下游的村民都轉移了沒有?」馬駿朝著手機喊道。「據我了解的情況,都轉移了。」听了這個消息後,馬駿一下子坐到石頭上,任淚水和著雨水沖刷著自己的臉頰。一把雨傘罩在了他的頭上,羅自紅︰「馬書記,村里發生了泥石流,沿山的民房都倒了,幸好人都撤離了,多虧了你及時的部署啊。」馬駿︰「只要人沒事就好,走,我們看看去。」
「鄉親們,泥石流沖垮了我們的房子,洪水沖毀了我們的良田,我跟大家一樣,非常的痛心,但是傷心有什麼?,災難已經發生了,現實擺在我們面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不用怕,還有黨和政府哩,只要我們團結一心,互幫互助,我們一定能夠重建幸福家園!」滿身泥水的馬駿,在村支部會議室轉移的群眾中間,安慰著受災的群眾。他知道,泥石流的產生,蓄水壩的垮塌都跟采礦有著莫大的關聯,雖然不是他主導的事,但是他是這個鄉的黨委書記,他覺得心里如針剌般難受。當冷雲進和縣里組織的搶險突擊隊趕來時,為時已晚,冷雲進隨即向嚴樺和史湘蘭匯報了情況。
黎明時分,雨總算停了,太陽出來了,青嶺凹村滿目瘡痍,房屋倒了二十多間,洪水已順著一條渠流入了烏龍河,但大片的大棚已經被摧毀,田里的蔬菜莊稼被沖刷得七零八落。冷雲進問馬駿︰「當初這蓄污壩建設時,報縣里審批了沒有?」馬駿︰「這件事是管維一手操作的,我真不知道。」冷雲進意味深長地問︰「如果要追究責任,你怎麼應對?」馬駿嘆了一口氣︰「我是鄉黨委書記,責任當然在我。」冷雲進擺擺手,︰「你認為替人受過是一種高尚嗎?你帶著群眾好好地重建家園,其它的事,我來辦。」
上午,澤西縣縣委常委會在甘河鄉召開會議,听取甘河鄉北部受災情況匯報,安排救災和重建工作,冷雲進高度肯定了甘河鄉黨委政府的抗災救災工作,他︰「面對雨情,他們未雨綢繆,主動出擊,爭取了主動,在抗災過程中無一人傷亡;面對險情,他們沉著應對,臨危不亂,為群眾轉移爭取了寶貴的時間;面對災情,他們周密部署,科學組織,深入細致地做好災民安置工作。我認為,應該對他們進行表彰。要弘揚這種抗災的精神。」
冷雲進的這番話全面肯定了甘河鄉黨委政府的工作,讓勞立寬非常地不滿,他︰「雖然甘河鄉黨委政府工作主動,但畢竟是發生了重大事故,二十多間民房倒塌、五千畝大棚基地被毀,直接經濟損失達1500萬元,無論是對上面,還是對群眾都不好交待啊。我認為,要在省、市追究責任之前,馬上開展鉬礦蓄污壩垮壩事故調查,對相關責任人進行處理。
嚴樺打著圓場︰「雲進同志和立寬同志都講了很好的意見,我的想法是,三管齊下,一方面認真總結這次抗災救災工作,分析問題,提出災後重建的指導性方案。第二,積極帶領干部群眾投入災後重建,目前的關鍵是解決房屋倒塌群眾的生活問題和恢復農業生產。同時,要組織事故調查組,查明原因,追究責任。第一塊的工作,由雲進同志、志雄同志負責;第二塊的工作;由湘蘭同志和立寬同志負責,第三塊的工作,由慶生同志負責。」
縣紀委書記厲慶生根據常委會的安排,馬上給毛雨聲打電話,命他馬上找到縣水利局總工、防辦副主任葉平秋,趕到青嶺凹村,就事故原因開展調查。事故調查組進駐青嶺凹村後,冷雲進專程去了一趟,他對葉平秋︰「你是縣里的水利技術專家,在事故的調查上有決定權,我的意見是,你是縣調查組的成員,要站在事故調查組的角度考慮和處理問題,你所的每一句話都必須公平公正,絕不可搞集體主義,如果調查的結論有失偏頗,我會申請市里開展調查。你明白我的意思沒有?」葉平秋點點頭,︰「冷書記,您放心,我一定秉公辦理。」
經過三天的調查取證,得出了調查結論︰1998年3月起,鉬礦方開始動工修建設蓄污壩,5月中旬完工。蓄污壩的設計單位是縣水利局業務股,施工單位是縣水利局水神股份公司,工程總造價150萬元,壩體計劃采用塊石護砌,經礦方與縣水利局協商,後未進行護砌,直接采取混凝土涂抹。分析認為,由于未按工程設計標準施工,壩體抗洪能力大幅減弱,是導致潰壩事故的主要原因。
而後,毛雨聲又把業主方的負責人江滿和縣水利局局長易雲堂找來談話取證。調查的重點在于︰業主方為什麼要擅改設計,審批方為什麼沒有堅持按設計標準。江滿和易雲堂莫衷一是,一個是縣水利局同意我們這麼做的,一個是礦方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建的。毛雨聲對易雲堂︰「易局長,我對你的法產生了疑問,就你所,你們對礦方的行為不知情,你們驗收的時候就沒有發現嗎?」易雲堂︰「現在我們正按縣里的部署抓防汛抗災的各項準備,還沒來得及驗收。」毛雨聲又問︰「水神公司不是你們水利局的公司嗎?他們負責施工,難道他們不知道這個情況?」易雲堂︰「水神公司並沒有向我匯報此事。」
毛雨聲找來水神公司的負責人艾金秀詢問,艾金秀早就得了易雲堂的指示,當然沒有跟易雲堂匯報此事。于是毛雨聲只好把調查結論交給了厲慶生,厲慶生馬上帶著材料向嚴樺匯報,嚴樺︰「易雲堂負責這麼個大攤子,怪不容易的,主要的責任還是在鉬礦方面,他們擅改計劃,造成重大損失,要求他們賠償損失,如果他們不願意,就走司法程序。厲慶生把事故原因和處理方案草案向常委會作了匯報,史湘蘭因為這個項目是她引進來的,如果出面袒護,不定會自找麻煩,因此沒有表態,方案得到通過。
史湘蘭回到辦公室,向朱沙河打了電話,明了縣里的意見,朱沙河︰「我拒絕接受這個處理方案。」史湘蘭︰「你開什麼玩笑哩。」朱沙河︰「我不是開玩笑,當初我們改方案,可是經過了易雲堂同意的,他撈的好處還少啊!現在反過頭來把責任推到我的頭上,你讓我怎麼接受?」史湘蘭問︰「他是書面同意的還是口頭同意的?」朱沙河︰「他這話的時候,管維也在場。」史湘蘭︰「你先不要有過激的反應,我先掂量掂量。」
史湘蘭不禁有些不安。如果真向易雲堂的那樣,他對礦方私改計劃毫不知情,朱沙河就必須拿錢出來賠償,但是如果易雲堂得了朱沙河的好處,合謀此事,那麼朱沙河絕對會不滿這一處罰,如果他不滿處罰,一定會把他與易雲堂、管維之間的事全抖露出來,自己雖然沒有從中漁利,但是畢竟自己是大力促成的人。想到這里,她坐不住了,叫了車,來到了嚴樺的辦公室。兩個人的談話從來沒有象這次一樣親密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