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直都曉得凌柱是疼寵齊珞的。可當眼前的事發生的時候,一向山崩地裂不變色的胤禛,真的是徹底的呆住了,他是膽大包天還是自持聖寵而妄為?看著傳令的李德全,胤禛忍不住開口道「致遠公,你是不是先把那些東西放一放?」
「四爺,我這馬上就好,耽擱不了皇上的召見,這個蛋羹要是掐不住時辰,福晉嘴可是叼著呢。」凌柱站在廚房門口,拿著懷表盤算時間,指揮廚娘添柴。
李德全擦擦汗,尷尬的笑著說道「這天氣真是邪門,剛剛進了五月怎麼就熱起來了?」凌柱回頭說道「李總管,我剛剛做了幾碗冰,你不妨嘗嘗,酸甜可口,福晉可是很喜歡的。」
李德全看了一眼胤禛,眨眨眼楮,為難的提醒「致遠公,皇上那還等著呢?您看是不是咱們」凌柱揣起懷表。高聲吩咐「停火,停火,把蛋羹端出來給福晉送去,還有就是讓她少用點冰,對身子不好。」
整理一下深灰色的布卦,凌柱笑著說道「李總管咱們現在就進宮?」李德全連連點頭,胤禛神情帶著擔憂,凌柱輕笑著搖搖頭,路過胤禛時低聲輕喃「四爺,皇上渴求的就是這份父子之情。」胤禛轉動著扳指,沉思半晌,轉身離去。廚房的下人才從地上紛紛起身,長出來一口氣,忍不住悄聲議論,高全從遠處走來,召集眾人神情嚴肅的說道「王爺有令,妄議致遠公者仗斃。」
凌柱一身常服進了宮門,來到養心殿,李德全先進去回稟,康熙坐在椅子上,看著棋盤,皺眉道「怎麼這麼久?凌柱他不是在雍親王府上賴著嗎?」。李德全無奈只能將事情講一遍,康熙狠狠的一拍棋盤,上面的棋子震動發出響聲,怒罵道「讓凌柱那個該死的奴才,給朕滾進來,竟然為了蛋羹?他眼中還有沒有朕了?」
李德全低頭迅速出門。凌柱在外自然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也有些緊張,是不是做過了,可想到康熙如今的多疑,再次感嘆寵臣難為。「致遠公,您小心點。」李德全眼擔憂的輕言,凌柱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屏住氣走了大殿。
湊到康熙近前,凌柱跪地道「奴才給皇上請安,萬歲萬歲萬萬歲。」康熙立眼瞪著凌柱,起身圍著他轉了兩圈,看見他袍袖邊上沾染的碳塵,再也忍不住,狠狠的對這凌柱的臀部踹了一腳「你倒是越來越本事了?賴在老四那,老四福晉這胎凶險,朕也就不說什麼了,可朕的召見你竟然敢延誤?你是不是還嫌御史對你的彈劾不夠多?」
凌柱身子先前撲,覺得臀部還是挺疼的,不過心里倒是放松了,跪轉了身子,抬頭臉上透著緊張害怕的看著康熙「皇上。奴才,奴才這不是腦袋犯渾了嗎?您是千古一帝,您會護著奴才的吧?」
「現在曉得害怕了?當初干什麼去了?」康熙背著手,語氣誰然嚴厲,但眼里卻添了一絲笑意,凌柱跪爬兩步,離得康熙更近一些,想要在抱著康熙的腿哭一場,想想還是算了,總哭也不好,臉上心疼的說道「皇上,雍親王福晉生弘歷阿哥時就傷了身子,這次反應又大,吃什麼吐什麼,小臉廋的巴掌大,奴才看著心疼心急呀,所以就變著法的給她弄點好吃的,補一補,這也是為皇孫好,養好身子生產才能順利,要是她除了岔子,奴才,奴才」用手擦了眼楮兩下,透過手指縫打量著康熙,看著他神情緩和下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康熙想到當時壽宴上齊珞的情況,也曾暗自了解一些,她真的差一點就保不住胎,心中也有些心疼。回身坐在椅子上,凌柱連忙再次轉向他,低聲道「皇上,奴才也您準備了些獨特的吃食,您就高抬貴手,饒過奴才吧。」
「凌柱,朕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朕,要是朕召你進宮議事,你可會丟下一切即可進宮?」
凌柱抬頭眼楮透著堅決忠誠回道「皇上,奴才分得出輕重,只要皇上詔令,奴才即刻進宮復旨,不敢有任何延誤。」
「起來吧,看來朕以後招你下棋,也得下詔令了?」康熙很是無奈,怎麼就對他下不了狠心,凌柱笑著起身,來到康熙近前「皇上,奴才也給您準備一些吃食,您嘗嘗奴才手藝?」
「哦?朕的致遠公什麼時候有這兩下子了?你倒是無所不精。」康熙調笑著說道,凌柱老臉一紅,尷尬的回道「皇上。奴才哪當得上無所不精?奴才這點小能耐哪能翻得出您的手心?」看著康熙不反對,凌柱高聲呼喚「李總管,李總管。」
李德全進來,偷眼一看,得,這心是白惦記了。凌柱輕聲道「辛苦李總管把剛剛準備的吃食拿上來。」李德全看到康熙點頭,才端上來凌柱帶來的吃食端上,青瓷花碗里盛著蛋羹,還有幾款現代的菜色,這些李德全都是檢驗過的,康熙端起蛋羹。卻打量著碗上憨態可掬的老虎圖案,模著凸起感興趣的問道「這些餐具都是老四家的?」
「皇上,這都是雍親王福晉描的圖樣,命人專門燒制的,奴才看著倒是挺喜慶的,比那些彩釉的盤子看著順眼,食量也能大一些。」凌柱有些自豪的說道,彩釉呀,用多對身子不好,可又不能明著說,只能暗自勸誡了,希望康熙能听得進去吧。
「朕看著也有些情趣。李德全傳旨,讓老四福晉進貢朕幾套餐具。」康熙拿起湯匙上面的圖案同樣非常有趣,將湯匙的蛋羹送入嘴中,雖然有些涼但卻味道獨特,十分的可口,凌柱湊趣說道「皇上以前對四福晉多有賞賜,這次輪到她表孝心了。」
「你呀,朕真不曉得怎麼說。」康熙繼續吃了幾口,突然右手猛烈的顫動,湯匙都拿不住,李德全听見動靜不敢抬頭,放下了碗,右手握成拳,神色茫然,身上也仿佛有些英雄遲暮,凌柱咬咬牙,上前握住康熙瘦骨嶙峋的右手,掰開後,再他手腕手指處輕輕的按摩著,不敢抬頭看康熙,低聲道「皇上,您每天讓李總管給您按一按,奴才再給您做兩個滾球,興許能好一些。」凌柱手繼續向上,按著康熙的胳膊和肩頭。
康熙沉穩的坐在那,垂著眼簾。將眼里的思緒全部隱藏,任由凌柱越舉,慢慢的閉上了眼楮,有多久沒有人抓住朕的手了?自從太皇太後扶著朕登上帝位起,就沒有任何人敢如此,就連她都沒有,這是什麼感覺?為何心中有些酸澀?朕是大清的皇帝,是天子不能這樣,想要甩開凌柱,卻怎麼也用不上力。
凌柱忙活了半晌才松手,看著康熙仿佛閉眼沉睡,也不敢叨擾,恭敬的站在康熙身側,偷眼打量他有些衰老的容顏,再要強也是老人了,而且是個孤獨的老人,千防萬防兒子們謀反奪位。康熙閉著眼楮沉聲說道「凌柱,哪個給你那麼大膽子?敢用那副神情看朕?你不曉得朕剛剛添了皇二十二子嗎?」。
凌柱斂住心神,敬佩的看著康熙,對于他讓女人懷孕生子的能力,真是打心眼里敬佩,康熙臉上露出絲笑意「朕有些累了,你跪安吧,剛剛的事?」凌柱輕輕點頭,跪地行禮,一聲不言的退去。
康熙此時才睜開透著銳利的雙目,摔了一下胳膊,覺得仿佛比以前要輕松「李德全,剛剛致遠公所做你都看清楚了?」
「回皇上的話,奴才記得一清二楚。」康熙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拿起象牙筷子,夾了一個雞塊放在嘴中,辣味掩蓋住雞肉的腥味兒,雖然已經涼了,可他卻覺得可口熱乎。
回到雍親王府,胤禛將凌柱請到了書房,看著凌柱毫發無損,心中暗自佩服,雖然有凌柱一家在,府里很熱鬧,但只要一想到齊珞對凌柱那種小女兒的姿態,那種對他的依賴,就讓胤禛心里惱火,開口說道「致遠公來王府也有一個月了吧?福晉現在情況好轉,這多虧公爵夫人的照料,本王記在心中。」
凌柱裝傻充楞的說道「四爺不用客氣,福晉身子好,我們就安心了。」胤禛黝黑的眼楮盯著凌柱,沉聲道「公爵府事也挺繁忙的吧,怎能耽擱公爵夫人理事?」看著凌柱想要反駁,胤禛加快語速「致遠公是領侍衛內大臣,總是常駐雍親王府也不甚妥當,本王曉得致遠公對福晉的關愛之情,總是如此對福晉也並沒有好處,畢竟她是出嫁女了,自有本王照料疼惜。」
「雍親王說得也在理,等收拾兩日,就會辭別王爺。」凌柱起身拱手「打攪王爺多日,有妥當之處請王爺勿怪。」
胤禛深吸一口氣,輕嘆道「致遠公客氣了,你讓本王受益良多,這些本王是絕不會忘記的,本王多一句嘴,致遠公還是要小心謹慎些才是。」
凌柱怔了一下,這是在為他擔心?站在書房門口低聲道「聖心難測,皇上即使手握萬里江山,執掌天下,可也渴望真摯的情感,英雄遲暮之年,在乎的也就是手中的權利和不同權利沖突的兒孫繞膝。」
「英雄遲暮?兒孫繞膝?」胤禛慢慢閉上眼楮,輕輕拍打著椅子,腦中的思路更清晰,原來如此,只要不同權利帝位沖突,皇阿瑪他也是有感情的,無情有愛?沒有人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