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珞來不及換裝。听聞弘時有事面露焦急「病了?傳太醫沒有?」抬腳就向弘時的院子走去,高全跟在身後一步,低聲稟告「回福晉的話,已經命人去傳太醫,看時辰許是快到了,奴才听服侍弘時阿哥的人回報,說是昨夜阿哥弘時阿哥讀書到很晚著了涼,今日早起是就有些發熱,卻堅持去了上書房,傍晚回府就病倒了,奴才這才知曉。」
「胡鬧,真真是胡鬧,伺候弘時的奴才都該罰。」齊珞一臉的憤恨,腳步更快了一些,轉進了弘時所住的浩松院,庭院深深哪怕炎熱的盛夏松柏也一如寒冬時的挺拔翠綠,五間正房寬敞氣派,旁邊的廂房耳房天井等錯落有致,青石子鋪成的路面輕掃的干干靜靜,庭院里站了十幾名伺候弘時的婢女,見到齊珞忙俯身行禮「奴婢給福晉請安。」
齊珞擺擺手。竹簾已經被挑開,從里面傳來耿氏的哭聲「弘時阿哥,這是怎麼了?身上怎麼這麼熱?太醫還沒到嗎?」。旁邊也有人輕聲的勸解,齊珞微微皺眉,難道弘時真病的很重?或者是她猜錯了?不是由于好奇貪圖新鮮?當初耿氏給弘時安排暖床的丫頭時,齊珞就覺得半大的孩子哪能抵得住美色的誘惑,若有親生額娘李氏在,興許還能好一些,別有心思的耿氏會教弘時屋里人更多伺候人的手段。
快走兩步進了屋子,弘時一向看重華貴的擺設,一水的上好紫檀木家具,瓖金瓖玉富麗堂皇,尤其是八寶閣上的古董,就連宗室親貴都不得見,齊珞暗自嘆氣,她是不是把弘時嬌慣的過分了?若是落在胤禛眼里會不會多想?里面的哭聲越來越大,也顧不上再想其它,疾馳進了內室。
胤禛的女人們全部到齊,耿氏雙目紅腫,嗓音暗啞,那副慈母的樣子倒真是讓人心生幾分憐意,眾人齊聲請安,齊珞沉穩的走進床前,弘時白淨的臉上涌出潮紅,嘴唇干裂,緊閉著雙目,眼袋青黑。齊珞心中篤定,將手放在弘時的額頭,只有些許的熱度而已,放下懸著的心,弘時應該病得不嚴重,即使如她所料,傳揚出去她也會落個教子無方,胤禛臉上也不會好看。
齊珞坐在離床不遠的椅子上,掃了一眼低泣的耿氏,輕喝「弘時只是身子虛弱發熱而已,你哭得如此悲切是不是盼望著弘時有事?」
「俾妾不敢。」耿氏直挺挺的噗通一聲跪在齊珞面前,「不敢?你還有不敢的事?」齊珞語氣更是透著幾分的不屑,雙目閃動著銳利的光芒,耿氏忍不住縮了縮身子,低泣「弘時阿哥是個有志氣的,想要好好進學,欲光耀王府門楣,貪晚讀書著了涼,請福晉體諒弘時阿哥求學苦讀之心,是俾妾沒照料好弘時,俾妾該死。」
「你是該死。耿格格你可不要忘了,我阿瑪可是獻過醫書。」齊珞輕拍一下桌子,‘啪’的一聲震得屋里眾人不由得一哆嗦,「等太醫診治過了,若真如我瞧得那般,就是我饒得了你,王爺也容不得。」
「紫英,你去把伺候弘時的丫頭都先拘起來,省得她們渾說,壞了弘時的名聲,失了王府的臉面。」紫英應了一聲,領命下去辦事,宋氏恭敬的低頭瞧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耿氏,嘴角微微上翹。其她人也都不敢再出聲,生恐攪進這趟混水里。
片刻之後,太醫匆忙走了進來「奴才給雍親王福晉請安。」
「免。」齊珞指了一下床上躺著的弘時「你去瞧瞧,弘時為何發熱不醒?是不是昨夜著了涼?」宋氏帶著幾名格格站到了齊珞身後,只有耿還跪在屋子中間,尤為的突出。太醫低頭,眼角余光掃了一眼便將屋中的狀況模個大概,雍親王庶長子養在格格身邊,滿京城沒有不知曉的,來到床前,手搭在弘時的手腕處,模脈半晌,更是心下明了,想到康熙所賜的賢良淑德,太醫輕舒了一口氣,起身來到齊珞進前。躬身行禮「弘時阿哥昨夜確實著了涼,因此發熱,奴才開幾副湯藥,修養幾日必會好轉,只是」
「只是什麼?」齊珞挑了挑眉,太醫面露為難之色,壓低聲音道「弘時阿哥身子有幾分虛,傷了腎水還是要仔細保養才是,弘時阿哥身子火氣旺,可多飲涼茶敗火,紅袖添香雖是美事,還是要節制為好。」耿氏听後身子發軟,癱坐在地上,抬頭想要喊冤,齊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將她欲說的話封到了嘴中。
齊珞白玉般的手搭在楠木的圓桌上,無名指上帶著的紫鑽戒指在燭光的映襯下發出妖艷神秘的光亮,耀人雙目「太醫所言,我曉得了,弘時手不釋卷,偏愛貪晚溫書,除了上書房的功課,王爺又親自請了幾個飽學之士教導他。我也曾勸過他要仔細身子,可不有那句話嘛,慈母多敗兒,王爺對他寄望頗深,我也只能在吃穿上多注意一些,昨夜起了夜風,他貪晚溫書著了涼,太醫,你是這麼診治的吧。」
太醫抬頭,齊珞沉靜如夜泉一般清澈的雙眸,雖興不起一絲的波瀾。但卻讓人不免沉醉其中,不忍為違其心意,不自覺的點頭「確如福晉所言,弘時阿哥溫書時著了涼。」
齊珞嘴邊綻放出如月光般輕柔的笑意「真是辛苦太醫走這一趟,下去給弘時開藥方吧,若是要用好藥材,你盡管說就是了,若是王府短缺,我可以進宮求皇阿瑪恩賞,一定要讓弘時的身子好轉起來,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下暗疾。」
「謹遵福晉吩咐。」太醫行禮後退了出去,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能執掌雍親王府之人,果然不是簡單的,絲毫不敢大意,太醫少做深思,提起早已準備妥當的筆墨寫下方子,吹干後遞給高全,動了動耳朵,听見內室里毫無聲響,連賞錢都顧不得要,快步出了雍親王府,等離得老遠時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等到太醫走後,湯藥已經煎好端上來,齊珞用眼神示意弘時的女乃娘服侍用藥,耿氏才如夢方醒,由于跪得時辰不短,膝蓋麻木酸脹,但她也顧不得,跪爬到齊珞身前,哀求道「福晉,俾妾確實不知情,蒙您看重,弘時阿哥從小養在俾妾身邊,俾妾帶他如親生,絲毫不敢大意,沒成想。沒成想那個賤婢竟然如此大膽妄為,勾搭壞了弘時,俾妾是冤枉呀,俾妾」
耿氏的哭聲越來越大,床上的弘時緊閉雙目喝藥,迷糊的輕言「吵死了,哪個奴婢這麼吵鬧?」
「住嘴。「齊珞輕喝,起身再次來到床前,又仔細的瞧了瞧弘時,輕聲吩咐弘時的嬤嬤「你可要好生伺候著,若是弘時再著了涼加重病情,你就主動去領板子吧。」嬤嬤鄭重的點頭「請福晉放心,奴婢醒得。」
齊珞頭也沒回留下一句「你們隨我來。」轉身出了內室,眾人連忙跟隨,耿氏顫顫巍巍的起身,雙腿又軟又麻,不听使喚,狠狠的錘了兩下,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
齊珞不想將弘時的事情帶入到自己的院落,進了浩松院的小客廳,落座後紫英端上茶水,輕聲道「按您的吩咐,奴婢已經將話交代明白,奴婢們不會亂言主子是非,只是弘時阿哥屋里的姑娘」
「宋側福晉,你一向沉穩知禮,伺候弘時之人該如何處置?」齊珞輕揉了一下額頭,在莊親王府飲的陳年梅花釀酒意上涌,使得她臉頰微紅,更增添了幾許慵懶媚態。
宋氏垂下眼簾,恭敬的回道「那賤婢不曉得輕重,勾引弘時胡為,妾認為應直接杖斃以儆效尤。」
齊珞楞了一下,心中泛起一絲的不忍,若不是弘時貪新鮮又怎麼會如此?只是若將她留下,總是個麻煩,咬咬牙「就依宋側福晉所言。」在袍袖中,齊珞攥緊拳頭,在清朝最不值錢的恐怕就是奴才的命。
「耿格格,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才好?」耿氏再次跪在齊珞面前,听聞這句話,連連磕頭道「俾妾識人不清,請福晉恕罪。」砰砰的磕頭聲,每一下都顯得那麼用力,只要一想到秦嬤嬤的病,以及舞曦在王府的孤立無援,齊珞就不會心軟,既然她敢出手,那她就要承受代價,也明白耿氏可能也是炮仗,可若沒有這份心思,也不見得會被利用,身處王府內宅,又能怪得了哪一個?
特意的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飲茶,順便掃了一眼眾人的神情,宋氏還是一如既往的恭謹,富察氏麻木規矩,其她身份低的格格,更是一聲不吭,老實的低頭望著青磚,仿佛地上有元寶一樣,等到耿氏的額頭磕出了血,熱流順著眉骨流進眼里,耿氏覺得滿目都是紅色,但她不敢停,只能繼續磕頭。
「好了。」齊珞將白瓷雕刻著魚紋的蓋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耿格格你伺候王爺的日子也不短,應曉得王爺對弘時的看重,好在這次沒出大亂子,若不然你萬死難償。以後你可要謹慎,莫要香的臭的都往弘時這送。」
「謝福晉,謝福晉。」耿氏磕頭,搖搖晃晃的想要起身,齊珞慢悠悠的輕聲說道「我有說過,你可以起來了嗎?」。
「俾妾該死。」耿氏面露驚恐,看來福晉不會輕易放過她,這是借著弘時的病,行報復之事,心中悔恨不已,怎麼當初就偏偏鬼迷了心竅?偷偷看了一眼齊珞進前的宋氏,暗想若真是躲不過,也不能讓她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