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摔痛了,只是為什麼摔的是她,他身上某處似乎也跟著隱隱作疼起來?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咬牙︰心一狠,挺直了身子,轉頭比原來更為有禮地向安南王父女拱手,「皇叔見笑了,這兒亂,且讓本王帶兩位去游湖。」說著又向燕齊和燕勤使了個眼色,隨即再也不看華容,率先抬腳往花園另一頭走去,「此時湖面風光正好,一會還能在那擺膳……」
華容很痛,感覺喉嚨里像火燒刀割一樣的疼痛。
倚翠被關起來了,可是她不知道關在哪兒;乙哥哥說,要去游湖,湖在哪里她知道,可是為什麼這麼冷、這麼痛…
依稀中有很多人影在晃動,一會亮,一會黑。
好冷,她好渴,有很多水……喝了,嗓子更痛更冷……
乙哥哥、倚翠、綠鶯……誰來救救她啊?還有爹……他怎麼不來救救容兒?
她想爹了,站在乙哥哥身邊的那兩個人,讓她想起以前在家的時候,雖然爹每每看一眼她時,都有種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了什麼的樣子。
綠鶯說,那叫傷心,不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麼,而是爹心疼她。
可是她還是會害怕,爹眼里的「傷心」那樣深厚,讓她也跟著胸口像壓著什麼東西,重重的,很難受,所以她不愛看到他,有時她感覺他根本不是在看自己,總覺得他看著她,卻是在找別人。
可現在爹在哪兒?為什麼不來救救她,她好痛,好痛……
還有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在哪?倚翠不是說,等到了乙哥哥府上,爹和女乃女乃也會來嗎?快來啊……
「啊……」喉頭發出的聲音也變得啞啞的,像有火燒一樣的痛,她怎麼說不出話了,她要告訴倚翠,她要回家啊。
乙哥哥在哪?倚翠……綠鶯……爹……女乃女乃……
她無聲地嗚咽著、求救著……
華容落水了,木蘭院中亂成一片。
回到木蘭院里不久,她就嚷著要去找倚翠,嚷著要去湖邊找燕炔。
倚翠不在,華容不喜生人,府里其他丫鬟近不了身,弄玉就忙了起來,于是一個不注意,華容就跑了出去,她不知道柴房在哪,可是她知道王府里的人工湖在哪。
她剛跑開不久,弄玉就發現了,可是弄玉並不知道華容的目的地是湖邊,等她細心地根據華容留下的痕跡找到湖邊時,正好看到在水里撲騰快沉下去的華容。
因為天涼,又灌了不少水,華容雖然得救,卻發起燒,整個人病得意識模模糊糊起來。
而燕炔和安南王父女其實並沒有丟游湖,安南王有眼色,又怎麼會在剛瞧見這一場混亂後,還留在義王府里讓燕炔強忍不快地陪著。于是他表示自己離京太久,甚為掛念興都名菜,提議今日不如在外頭吃去。
燕炔沒有游湖的心思,對此也沒有意見,便帶上燕勤陪兩人出了府。
可是華容不知道,她還是傻傻地去了湖邊找,甚至落了水。
管家燕齊想著王爺正接待貴客,稍早又因為沖撞了客人連華夫人都被訓了,所以沒敢讓人去找燕炔通報。
等燕炔知道華容落水生病的消息時,已經是晚上回府的時候了。
燕勤拿了燕炔的權杖,去請宮里的阮太醫過府,雖然已經請過太醫,可是燕炔並不放心,如果不是因為燕齊年老忠心,估計燕炔的怒意就能當場燒了他。
為了讓昏迷中的華容安心,倚翠也被放了出來。
這邊廂的人忙碌地進出,捧出擦洗的水盆子,煎藥、取藥的來來去去,誰也沒有注煮到在暗處,燕炔站了許久的身影。他一直站到阮太醫離開,木蘭院里的燈熄滅,燕勤等人離開,倚翠的哭聲漸止,才沾染了一身晨露離開。
或許有暗衛曾發現王爺的身影,可誰又敢出聲警示呢?
這一日天色陰霾,黑壓壓地讓人心頭犯悶。
燕炔將眼光從空無一物的牆頭移開,心里暗暗自嘲,這些日子,為什麼每日早朝經過,都要看一看那堵牆頭?明明知道那個愛爬牆,愛朝他揮手的人,此時正躺在床榻上,虛弱的生著病……這又是一個不好的習慣。
不過,今日下朝後,還是去看看她好了,雖然他每一日都會在她的院外靜靜地逗留一段時間。
下了朝,燕炔隨即就趕回王府去看華容。
她瘦了!
指節輕輕撫過記憶中女敕滑的臉頰,原來綿軟中略有彈性,現在失色不少,臉越發顯得小,緊閉的眼下有淡淡的青痕,長長的睫毛不時會微顫一下,顯得可憐兮兮的。
那一場落水讓她病得十分凶險,差點轉為肺炎,而他懊悔不已。
雖然每日太醫診斷的結果,都會有人匯報給他,但親眼看到她的消瘦,還是產生了不安和不放心。
她的睫毛開始頻繁地顫動,眼皮也不時微微抖動,他心里一抽,不是說病已經好了嗎?難道還會難受,讓她在睡夢中都不得安穩?
燕炔收回手替她蓋好被子,決定離開去找人麻煩,每日听完她的病情後,他總會找侍衛過招,害得一群近衛天天看到他就頭皮發麻。
「乙哥哥……」衣袖卻意外地被扯住,回頭對上她小鹿般可憐兮兮泛著水光的眸,「別走……」
燕炔無言地返回,坐在床沿,她的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袖,臉上開始漾出滿足的笑容,似乎這樣抓著不放,就能安心。
兩人就這樣一躺一坐,一個面無表情,一個滿臉笑容,卻也在寂靜中漸生出一分安逸的和諧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燕炔才對已經自得其樂地玩起他手指頭的華容開口,「還難受嗎?」
他那樣對她那樣不好,她看起來卻全無芥蒂,還表現得相當的依戀。
「難受?」華容只是無意義的重復,看著他好看修長的手指,翻來覆去地想,好像好好吃的樣子,醒了這麼久,肚子都要咕咕叫了,越看,越覺得饞。
果然,她還是很難受……燕炔的心有些鈍鈍地疼痛著,此時他寧可生病的人是自己。
下意識地想扯回在她掌中的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卻不想她攥得那樣緊,這用力一扯,就將她從床上拉得仰身而起。
看中的美味要飛了,華容著急地撲上去,一口含住!熱熱軟軟地裹住,吮得勁頭十足。
指尖是何等敏銳的所在,只感覺一陣酥麻刺激從被里住的指,迅雷般發散到全身。
華容病了這麼多天,燕炔因為心里有愧疚,都只是在她沉睡時來伴著,看她快要醒轉時,又匆匆地離開。
好久沒有踫她了,實在是想念……
被她這樣一吮,有一股火焰似的灼熱感從下月復燃起,讓他難耐地調整了下坐姿。
沒有過上華容之前,府里放著一些別人送來的姬妾,燕炔偶爾也會去抒解欲.望,他向來不會在這事上虧待自己,那些對他來說,只是純生理的發泄。
可因為華容的純真,還有和她在一起的愉悅暢快,他早就已經忘了府里還有其他女人。
無可否認,那種單純的肉欲已經不能再引發燕炔的沖動,而華容總是能在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間,讓他勃發如同初試的毛頭小子。
所以在不久前,他就已經讓燕勤將那些沒名分的女人做了妥當的安排,願意安生散去的,給足夠的銀兩;還想著富貴的,轉送給朝中其他的貴人。
華容還在用力地吮吸舌忝.弄著他的指,雙眼泛光,滿臉的渴求……燕炔突然感覺自己在她眼中像是一種美食,她正準備將他嚼碎吞咽得一絲不剩。
事實上,他也猜對了。
半晌,她一臉不滿地將他的手指吐出,「咬不動,沒有雞腿好吃。」
本來全身燥熱,欲潮泛濫的燕炔,瞬間被弄得哭笑不得,蠢動的欲.望也只能強制地壓下,「你餓了?」
「嗯。」又是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是在說好餓好餓,無聲地控訴他的孩子。
燕炔突如其來一股沖動,「我帶你出去吃吧。」
他的沖動不無補償的意味,卻沒料到華容根本不領情,反而整張臉皺成包子模樣,「出去?是去帳篷里嗎?」她還記得來這里的路上一直吃的東西,味道實在不怎麼好。
「你……從來沒吃過府外的食物?」
她很努力很認真地想,「老和尚……有面,不過不好吃……」
老和尚?是說在西顯的時候,她只去過寺里看病情,只吃過寺廟中完全不含油水的食物嗎?
從少年時起,他在府里的時候極少,到了現在因為兄長希望他能安穩下來,才不得不多花些時間待在府中。偶爾會慨嘆想念在外面時的遼闊自在,可他完全沒有想過一個女子的生活,竟然是這樣的淺窄,而華容似乎一直被困在一方小院中。
心里不知道什麼地方突然就似崩了一角,有些酸楚的東西在往里鑽……
「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霍然起身,不想衣角又被她狠狠地攥住,心里似乎越發的軟了,「我不是要自己走開,你這樣子出去不成,我去給你挑一身衣裳。」
「不要,乙哥哥陪我。」困難地咽了幾咽,像是作了什麼重大決定,「容兒不餓,不吃?乙哥哥陪著就好。」
這傻孩子!
不管怎麼告訴她,他只是想給她弄一身小廝的衣裳,她還是怕他走掉,死活不肯放手一
無奈之下,燕炔直接用軟薄絲被包好她,抱起就走。
「繩子還在,不要害怕。」燕炔大大方方地握著華容的手,走在興都有名的食街上。
一身青布衣的他難掩華貴之氣,身邊做小廝打扮的華容也靈動得讓人側目。
人潮熙熙攘攘的街頭,讓怕生人的華容一開始根本不敢睜眼,如果不是燕炔及時捂住她出口的尖叫,必然已經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後來燕炔想了個主意,拿了條絲綢,將二人的手腕縛住,他則緊握著她的手保證不會放開。感覺到右手緊緊和他相握,慢慢地華容的心安定下來,開始敢怯怯地緊貼在他身側走動,可每當有人離得近了,他總能感覺她貼著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這樣來回數次,他都覺得這次帶她出府,是種折磨而非恩寵了。
他帶她到城中最有名的酒樓,進了最昂貴的包廂,交給掌櫃一錠金子,「尋那味道最好的菜式上幾樣,剩下的錢,讓伙計去把街上有名的小吃全部買來。」
人都退下去後,他將一直躲在背後的人扯出來,「他們都走了,出來吧。」
華容的小瞼有些發青,分外沉默。
燕炔捧起熱茶,吹涼了小口小口地喂她,他少有這樣侍候人的時候,動作雖然已經燾可能的輕柔,仍難免讓一些茶溢流到她的脖子上,她卻沒有抱怨,安靜地吮著。
出府不到半個時辰,華容覺得一路走來,漫長得像是永遠走不到盡頭,對陌生環境和人群的恐懼,還有在他身邊的踏實感,兩種感覺來回撕扯著她,其實她覺得他只要一直陪著她就好了,並不需要出來,但是他喜歡,她哪兒也願意跟去。
燕炔雖然覺得這段路走來累人,可是他希望華容以後可以習慣在人群中行走。
「不是餓了嗎?來,嘗嘗。」給她挾菜,喂她吃,似乎也變得是一件無比自然的事。
華容吃得漸漸歡喜起來,眉目中的驚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毫不遮掩的快樂,小嘴努力在吞嚼,眉眼笑如花開,而她的眼中,始終映著一個他。
「乙哥哥,你也吃。」她不耐煩去拿筷,直接用手擰起一個小點心,塞進他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