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不會發現嗎?」。白凡低聲道。
「我們第一次來沒發生什麼意外,第二次他們肯定會松懈。當然,也得看你們的裝扮得如何了。」我又將聲音壓低,道︰「如果明天我沒听到壽眉逃獄成功的消息,要麼你現在殺了我,要麼,你明天來給赫連長頻收尸。」
說著,我將斗篷和帽子扣好,舒心地道︰「我們出去吧。」
「您……我的解藥呢?」鄧太醫站了起來,腿還是有些軟。
「你還有事要做,等辦好了事,他自然會給你解藥。」我指指白凡,跟在白凡後面出了牢房。
其實本來現在就像鄧太醫殺掉帶壽眉出去最保險,但是這樣一來白凡就當先被懷疑,他是萬萬不會答應的。所以知道將事情都推到鄧太醫身上。因為獄卒看見白凡出了天牢,只有鄧太醫帶人回來,而後壽眉不見,鄧太醫被殺,那就是一樁懸案,短期內不能被查清的。
雖然這個計劃的風險極大,但是白凡素來謹慎,壽眉又機靈,只要安全出了天牢的門,就應該沒什麼問題。
「解藥的事?」白凡悄悄問我道。
「反正他都要死了,就別浪費解藥了。」我冷聲道,心中暗暗好笑。
其實我哪里有什麼「百煉斷魂丸」,這東西是我臨時杜撰用來詐鄧太醫的,同時也用來詐一詐白凡。讓相信我真地有能力對赫連長頻不利。
其實細一想,我不會武功,又一直被囚在連章,身上哪來的毒藥?怎麼可能輕易對赫連長頻不利?
可是白凡一直跟在我身邊,清楚我的手段,潛意識里不免對我的能力有些夸大,對赫連長頻又十分在意。故而謹慎得過分,定然不肯冒險。這樣我的威脅才能奏效。從而兵行險招。
心低反復盤算著,便到了秘道的入口,白凡將門打開,對我說︰「這個門我會從外面鎖上。里面的那扇沒有機關,很容易就能打開。」
「真是高明地機關。」我一笑,在白凡的注視下鑽進秘道,光亮漸漸消失。門在我身後關閉。
模黑走到通向宮中地那道門前,仔細听了一會兒沒听到什麼動靜,于是謹慎地推開門快速閃了進去。
還好屋子里沒人。我放下心輕手輕腳地從後門出了偏殿往邑華殿走,路上遇見幾個太監看見到我都喊謝天謝地。
到了殿門,見一群宮女太監都在門口侯著,我奇怪地問︰「怎麼回事?」
「回稟娘娘,」說話的是微雨,可能是先前誣告我。現在有點膽怯,說話聲音很小,「公主一直沒出來,也不讓人進去。前朝好些個大人等著求見,又已經到了晚膳時分,這可怎麼好……」
「本宮進去看看。」是因為殤夙鸞吧。我心想著,讓她們在門外候,我獨自走進殿內。
我一心以為是殤夙鸞搞鬼,加快腳步走到內殿,不想,卻看見豐隱惻正坐在桌邊喝酒,許久未出現的茶衣正站在他身邊伺候。
「殤夙鸞呢?」
「走了。」豐隱惻將空酒杯放在桌上,茶衣立刻將其填滿。
「赫連長頻呢?」
豐隱惻的頭微微向後一歪,我定楮一看,這才發現平日向來很整齊的床鋪。現在混亂得不成樣子。在雜亂的床褥里縮著一個消瘦的身影,像死了一般。動也不動。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我難以置信地問,那身影分明就是赫連長頻,可卻全無平時高貴地氣息。
「還能有什麼事?男人對女人做的事唄。」豐隱惻勾起唇,顯然笑得十分快意。「不過我可沒有這艷福,殤夙鸞的女人我可不敢動。」
「真是畜生!」我低罵一聲,頓時怒火中燒,這殤夙鸞難道把皇宮當成煙花柳巷了不成!
「舍不得孩子套不來狼,舍不得媳婦套不來流氓。」豐隱惻嘿嘿一笑,調侃道︰「她不付出,殤夙鸞怎麼會幫她將我送進來。這還不是她自找的。」
我一時語塞,是啊,難道能指望殤夙鸞像君子俠客一般濟世救人?可是當我走到床前,看到赫連長頻無神的雙眼,還是覺得他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
就像他的名字,他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鬼。
「長頻?」我拍拍赫連長頻的臉,擔憂地問,「你還好嗎?」。
赫連長頻沒有說話,只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緩緩地看向我。
「長頻?」
我不停地喚著她,她只是看著我,眼神慢慢地有了焦距。
突然她眼中狠辣之色一閃而過,飛快地翻身而起,雙手爪一般伸出死命地掐上我的脖子。
霎那間我只覺喉間一痛,悶滯地感覺傳遍全身,雙手扣上她的手,拼命地後退想將她扯開。
可赫連長頻好像打定主意要將我掐死,不管我怎麼使勁她都不放手。
我的胸口憋得生疼,頭暈腦脹,像血都積攢在頭上一般又熱又悶,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想喊叫,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已經是無意識地掙扎著後退,後背不知撞上了什麼,一陣狠疼傳來,我陡然清醒了一點,扣著赫連長頻的手猛地一收,十只指甲都掐進她的肉里,拼盡全力向旁甩去。
都說人臨死前地潛能是很強大的,我這拼命一甩的效果居然有了奇效,赫連長頻終于被我甩在一邊。
我無暇去管她,頸間一松我便忙著大口呼吸空氣。好一陣咳嗽和干嘔之後方才漸漸緩了過來,看向一邊的赫連長頻。
她正渾身赤luo地匐在地上,木然地看著我,白皙手臂上被我掐出地痕跡也慢慢滲出血來。
本來被她偷襲的憤怒化成了一縷深深的同情和憐憫。我爬起來,隨意扯了一條床單將她圍住,慢慢地扶她坐起,嘆聲道︰「你這是何苦。」
發泄過後的赫連長頻似乎清醒了許多。目光落在我頸間的青紫上,悲愴地一笑。一滴眼淚不期然地落了下來。
「我真恨你。」她說,將床單裹在身上慢慢地站起,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恨聲道︰「我真恨你。我恨不得現在就親手將你殺死。」
我詫異地看著她,依她對我做的事,我恨她還差不多,何來她恨我?
「因為到現在你都沒嘗到兩相歡地味道。而她卻嘗到了。」一直閑在一邊看戲地豐隱惻涼涼地解說道。
「閉嘴!」赫連長頻舉手向豐隱惻打去,卻被一邊的茶衣抬手攔住。
茶衣一手攔著赫連長頻,一手仍然為豐隱惻倒著酒。
好一陣,我才將這句話想明白,苦笑道︰「你恨我什麼?是恨他對我太好,還是對我太不好?你忘了他是怎麼陷害我地嗎?」。
赫連長頻冷冷地看著我,又恢復了往日的端莊從容,就算衣不蔽體。她依然代表了一個高貴的皇族。「你最好祈禱你對我還有用,否則,我一定要殺了你。」
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無所謂地笑笑,我抬頭看著她,溫和地說︰「現在的連章,你覺得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伸手指著豐隱惻和茶衣。「你的身邊已經沒有一個忠心的人,甚至連一個真實地人都沒有,你何必還要苦苦支撐下去。」
「因為我是赫連長頻,是連章的公主。」她的目光忽地一暗,轉瞬又明亮如星。
「很久以前,我看到過一句話。」我緩緩地說,生怕刺激了她,「沒有不落的太陽,也沒有不滅的國家。不管你怎樣努力,事實是沒辦法改變的。」
「太陽可以落下。國家也可以滅亡。」赫連長頻的聲音清澈如昔。「但是連章,絕不可以在我的手里滅亡。」
這算什麼?我該表揚她地愛國意識。還是該罵她固執又愚蠢。
無奈地搖搖頭,我從地上站起,道︰「不管怎樣,你得先把衣服穿上吧。一會宮女們進來還以為我們打架了,雖然我們的確打了一架。」
把赫連長頻按在梳妝台前,我取了一件衣服遞給她,看著鏡子中映出她較好的面容,我淡淡地說︰「那邊的兩個,是不是也該做點正經事了?」
「什麼算是正經事?」豐隱惻問道。
「戴上面具,閉上眼楮,回床上躺著裝你的死人去。」我冷冷道,「還有,茶衣是吧?我不知道你什麼來歷,不過既然進了宮,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你說是嗎?」。
茶衣沉默一下,隨即走過來收拾床鋪。
豐隱惻低低一笑,也听話地躺回床上閉上眼。
我撫掌一笑,幫赫連長頻換上衣服,道︰「頭發你得自己梳了,我可不會。」
赫連長頻淡淡一笑,自己將頭發梳好,拉著我坐在她身邊,看著我地脖子,帶著歉意地說︰「明天讓鄧太醫給你看看。」
鄧太醫,現在可能已經死了,死人怎麼可能給人看病呢?
「無妨。」我掩了領子,笑道,「你該回去休息了。」
赫連長頻搖搖頭,淺淺嘆息一聲,「怎麼能睡得著呢?前線好幾天沒消息了,朝廷又一團亂,阮育黎他……」
拍拍她的肩膀,我裝作隨意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也沒必要瞞著我吧。」
赫連長頻警覺道︰「你想做什麼?」
「我能做什麼?無非想多知道一些消息罷了,免得將來連逃跑的時辰都弄不清楚。」
「我真奇怪,為什麼你有時候這麼誠實。」
因為誠實可以讓人放松警惕。我垂目而笑,道︰「不如,我們來下棋吧。」
反正她不肯回去,我又擔心壽眉,長夜漫漫,兩個人還是比較容易打發時間的。
一夜無話,到了清晨,我們放下棋子,相視而笑。
赫連長頻棋藝高超,我根本不會下棋,磕磕踫踫下來,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讓人傳膳吧,餓死了。」我笑抻了個懶腰。
「是啊,陪你下了一夜‘別致’的棋,真是太辛苦了。」赫連長頻也笑笑,正要招呼下人進來,卻听門口一陣嘈雜。
「這又是怎麼了?」我心中有數,卻仍裝出一副奇怪的樣子。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赫連長頻眉峰輕蹙,當先站了起來。
我故作緊張地跟著,暗地卻開心得很。大清早就有騷亂,說明壽眉逃獄成功了。
反復在心里盤算了一會兒的說辭,胸有成竹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