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地放下茶杯,我想,或許不應該再等了。
「要走嗎?」。幽韻見我有了動作,連忙問。
「嗯。」我點了個頭,視線掃過客棧的門口,正看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往里走,起身道︰「走吧。」
見狀,清肅他們也都站起隨我向外走。不想我們剛走了兩步卻被剛撞進來的那個小廝攔了下來。我們彼此對視一眼,均是不解地看著那小廝。
那小廝看起來像是個大門戶里出來的,攔了我們下來之後,抱拳施了禮,先陪了個不是。然後上上下下將我們幾個打量個遍,最後實現落到我身上定住,陪笑道︰「不知小姐高姓?」
我轉了轉眼珠,看這那小廝笑了起來,道︰「你是誰家的下人,有這樣問人的嗎?我與你素不相識,憑什麼告訴你我姓什麼。」
「那容小的多嘴猜下,您是否姓笑?」
「你既然自己猜起來了,又何必問我。」我笑道,身子微側想繞開他過去。
「小姐請等。」那小廝靈巧得很,我動他也跟著動,依舊是攔在我身前,低頭從袖口模了一封信出來,恭敬地呈在我面前,道︰「我家主子說了,讓我來這找兩男兩女一行四人,將這封信交給其中姓笑的姑娘。」
我看這那封信沒有動,也沒有去接,只笑道︰「我並沒說我姓笑。」
小廝規矩地道︰「主子說,讓我問四人中容貌最普通。氣質最出眾的那位小姐。且說,三句話之內,無論那小姐是否明確承認自己是否姓笑,都不要將信給她。只有回答得模稜兩可,既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地,才是小的真正要找的主子。」
這真有意思。我突然覺得愉快起來。看著那信,道︰「那你如何知道送對了沒有?」
「主子說了。只管憑小的的感覺送,送錯了,就只怪那位小姐沒福氣罷。」
「是嗎?怕是送錯了,才是我的福氣吧。」
面色一冷,我讓清肅接了那封信仔細檢查,笑青衣也湊了上前瞅了兩眼,直到他們來那個人都確定沒問題了。才將信交給我。
我接過信,想了一下,邊往旁走去,不著痕跡地避了笑青衣,邊走邊將信展開,見上面寫了幾個字︰酉時,紅棘在杯雪樓。
「現在什麼時辰?」我盯著那幾個字看了看,問道。
「申時二刻。」幽韻看了看時辰。見我一直盯了信看,也湊過來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不禁「咦」了一聲,道︰「杯雪樓?這不是嘉熙最大的戲院嗎?」。
三天來,幽韻已經將這個嘉熙城模了個遍,重要地地名都記下了。故而知道得很清楚。
「嗯。」我點頭,忽對幽韻道︰「去問掌櫃借一下筆墨紙硯。」
幽韻應了一聲,不大一會兒便招呼小二擺齊了文房四寶。
我將信折了,收在手里,對笑青衣笑道︰「青衣,幫我回個信吧。」
「小姐……」小廝見我要回信,立刻上前一步想插言,被我拂袖攔下,也不好再開口,只站在一邊。
我接著對笑青衣道︰「回四個字就好了。就寫‘多謝」、「即往」就好。」
那笑青衣提了筆。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那小廝一眼,爽快地寫好了交給我。
我拿起信箋看了一眼。勾起唇,對那小廝道︰「麻煩你帶信回去?」
「可是,主子說不需要帶信回去的。」小廝為難地道。
「是不需要,還是不許?」我將手里地信折起,和剛才收到的那封信放在一處收在懷里。對那小廝道︰「怕是你家主子不許你泄露了行蹤吧。也罷,你回去吧。跟他說我會準時前往的。」
「是。」那小廝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臨走還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輕輕坐回凳子上,我覺得有些為難,不是去不去的問題,而是怎麼去的問題。
思索片刻,我對笑青衣道︰「你曾經是青衣,以前的那些底子可還留著?」
「多半都還記得,怎麼?」
「杯雪樓是戲台,你熟悉那個地方,該是輕車熟路的。混進去該是不難吧。」
「不難。如果我自己地話。」笑青衣笑著強調了一下。
「自然不會是你自己。讓清肅跟你去。」我故意曲解了他的話,讓他和清肅潛進杯雪樓的後台。
清肅露出不怎麼贊同的表情,卻沒說什麼,只淡淡掃了一眼幽韻。
幽韻立刻問我,「那我們呢。」
「我們自然是從前門進去了。」我其實更希望幽韻和笑青衣潛入後台,因為一男一女找理由比較方便。但是幽韻的武功不敵他,怕她到時吃了虧,還是決定讓清肅與他一起行動。而我和幽韻就扮作小姐和丫鬟去听戲,化明而暗,看看送信的人究竟是誰。
「青衣,弄不好你要上台唱戲的,去準備準備,我們馬上要走了。」我拉這幽韻起身,對笑青衣道,「我們也去換衣服。」說著拉了幽韻離開,臨走時看了清肅一眼。
清肅正喝著已冷的茶,徑自做著,任我們都走了卻沒有動。
回了房,匆匆找了件淡色地衣服換上,隨即將懷中的兩封信掏了出來,又在行李里翻了翻,模出另一張紙,將三張紙放在一起,問幽韻道︰「你看出了什麼?」
「什麼?」幽韻湊了過來,一一念道︰「你們想見的人在吉通飯莊。酉時。紅棘在杯雪樓。多謝,即到。這是?」
「第一張是笑青衣打來地袖箭上別的紙條,第二張是剛才的信,第三張是青衣寫地回信。你看出什麼了?」我一一指給她看,分別解釋道。
那張袖箭上的紙條,本來是放在宗政澄淵那里的,被我在分別時要了來。
「能看出什麼呢?」幽韻看來看去。自言自語道︰「這三個人……」
「不錯,是三個人。」清肅的聲音在旁響起。此時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房里,壓低了聲音。
「三個人怎麼了?三……」幽韻開始開有些疑惑,漸漸明白過來,驚道︰「竟然是三個人地筆體!」
「青衣說袖箭是他射的,但是上面地紙條卻不是他寫的。明明是連貫的消息,第一張紙和第二張紙上的筆體也不一樣。」我點著桌上地紙,道︰「這能說明什麼?」
「說明參與這件事地。除了青衣,最少還有兩個人。」幽韻分析著,突然道︰「會不會青衣誤導我們,故意把他那張寫得和平時不一樣的?」
「不會。」清肅道,「大地形狀的確能可以寫得不同,但是細處就很難。而且,當時他寫得很快,不可能故意得那麼熟練。而且。他這一改變,我們懷疑的對象就從兩個變成了三個,這不是對他們很不利嗎?」。
「所以我們暫且除去青衣不提,還有至少兩個人,在暗處注意著我們。一個可以肯定就在這嘉熙城。而另一個……」我拿起第一張紙,細看了看。突然禁了言,覺得上面的字體好像在哪里見過,不由得細細回憶起來。
「你們想見的人在吉通飯莊」
我反復端詳著,突然想起,我當初被殤夙鸞囚禁在妙嵐之時,看過的那本記載著妙嵐花的書,那上面的字體看起來似乎和這張紙上地字很相似。
但一時我又不能確認。
莫非,這張紙和那本書,都是出自殤夙鸞之手?
可惜,那本書多半已經被燒毀了。想要確認。恐怕得另找機會了。
不過仔細想來,我並未親眼見過殤夙鸞的字究竟是什麼樣子。
只除了那詞他舞劍刻在地上的留言。還因為視線的關系模糊難辨。
思緒不由得又飄動起來,雖然事情過去已久,但是記憶里的殤夙鸞,依稀還能感到那種動人心魄的魅力。
「主子?」幽韻在旁邊喚我,手里拿了挑披風,「再不走可就遲了。」
清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將手中地紙妥善地收好,我和幽韻一前一後出了們,不遠處可見笑青衣和清肅,他們比我們先出門。只見他們的身形晃了晃,就不見了。
我和幽韻則慢慢走著,不多時,便來到杯雪樓的門口。
不愧是洛微最大的戲院,正式傍晚時分,大概上了新戲,人很多,三五成群地往里走。
進了樓,三層的戲院坐滿了人。整個樓里鬧哄哄的,有錢的人都在樓上,座椅茶果都是上好的。樓下沒有桌子,只有一排排的長凳,是給普通人預備的。
咿咿呀呀地清音和著嘈雜之聲傳進耳中,正中間地戲台上站著些不出名的戲子,隨便唱著些暖場地戲。
我和幽韻上了三樓,因為好的位置都被定去了,只得坐在戲台的左側。
招了伙計問過才知,其實近一個月來,樓里唱的都是一出戲,但是由于戲文寫新奇,曲調配得相合,又是名角出演,雖然已不算新戲,但仍火得厲害。有些外地的戲迷都是千里迢迢慕名來看。
「到底這演的什麼戲啊?」幽韻略略等不及,直接問道。
「叫《魂不歸》。」那伙計殷勤地道。
眉尖一跳,我隨意地往下看著,看到台上正清了場,準備上正戲了。于是問道︰「大概講的什麼?」
「講一個亂世的奇女子,又美麗又聰慧,得許多男子青睞,發生了很多傳奇故事,可惜,天妒紅顏,最後香消玉殞了。唉!」
伙計上過茶,還挺入戲地哀嘆一聲,道︰「馬上就開戲了,兩位小姐慢慢看。」
慢慢看?
我不禁一笑,這戲是人演的,人家演到哪我看到哪,還能慢慢看?不過這倒是個熱心多嘴的伙計,應該能套出點兒什麼來。想到這兒,我指著二樓,那兒的正面位置全被厚厚的幔帳遮住,看不到里面坐的什麼人。我一上來,就覺得非常奇怪。
「哦,那里面坐的誰我也不知道。可是呢,絕對是個大人物。」伙計壓低了聲音,兩邊看了看,「听說,我們老板給他提鞋都不配呢!」
「哦?」我也壓低了聲音,悄悄拿了塊銀子放在他手里,道︰「什麼大人物?」
「听說,是那里面的人。」伙計指了指窗外的天,聲音壓得極低。「宮里面的。」
「是嗎?」。我一笑,坐正了身子,道︰「麻煩伙計了。」
「您客氣,有事只管吩咐我。」伙計揣了銀子,下了樓。
看了一眼依舊拉著厚厚簾子的二樓,我的目光看向一樓的戲台。
此時那些二胡、板鼓之類的樂器已經擺放好,樂師也已就位。
我垂了眸,是我太敏感嗎?
《魂不歸》。
不歸。
只是巧合吧。
又過了一會兒,婉轉的胡琴起,一個身穿白衣,長發垂地,做女裝扮相的伶人姍姍出場。
直走到場中,一手輕悄悄掩在背後,一手拖著水袖輕輕一抖,清靈悠揚的聲音如泣血而鳴的子規,春雷一般炸進我的心里。
那伶人第一句唱的是︰「黃沙滾滾,旌旗招展。你逐日策馬揚鞭,那一張曠古絕世容顏。瑯台金夢,怎敵你皎如日月暗凝眸;仙池瑤林,哪堪你朗似晴川顧笑靨。相識之初,凌溪深處,幽魂一縷妄輾轉。我寧願,隨你長千里,繁華渺塵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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