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全洛微架子最大的皇帝大人,見誰都不用事先打個商量。當笑青衣帶著他們進來的時候,我正坐在清肅床邊和幽韻下棋。
清肅雖然仍顯得有些疲憊,精神卻不錯,多半安靜地看著,實在看不下去了才笑著提點我的臭棋。
我瞪著棋盤,一個忍不住伸手去搶棋子,反正,既然兵不厭詐,那麼也不該吝嗇用搶的。
「好了,來客人了,你還搶棋子?」
笑青衣的聲音響起,他正好在這個時候帶著雪輕裘他們走了進來。
我握著棋子,慢慢抬起眼,將進來的三個人盡收眼中。
雪輕裘走在最前面,幾天不見,他似乎又清減了些。
最後面跟進來的是一個粗獷的男人,穿著便服也掩飾不了虎背熊腰的的身材。面色微微泛紅,眼楮很大,總是瞪著,一進來就緊緊盯著我,擰起眉。
這人就該是韓馳譽了,因為除了他,我想不出在這個時候雪輕裘還會帶別人來見我。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正中的人身上。
高瘦身材。純黑的披風,月白的長袍。衣襟處隱隱反繡了一條金龍。
整個人看起來雖是儒雅,卻也處處透著貴氣。
洛微的皇帝,宣典。
握緊了手里的棋子,我緩緩笑道︰「既然是便裝,又出門在外。未免貴人身份暴露,恕我們就不便向您行禮了。」說著,用手攔著想要起身的清肅,「我家兄長近日身體不適,不能下榻,望海涵。」
「無妨。」淡淡地開口,宣典低頭看了一眼身邊地雪輕裘。聲音陡然轉柔,「這就是你讓我見的人?」
「嗯。」輕輕地答。雪輕裘看我一眼,飛快地轉向別處。
「你知道朕?」宣典坐在正中,伸手拉了雪輕裘坐到身邊,韓馳譽隨侍站在兩人身後。
「知道。」我淡定地答。
眼底浮起淡淡的詫異,宣典又問︰「你就是白劍秋?」
「是。」我也一陣驚訝,雪輕裘竟然沒告訴宣典我真正的名字?
「白、劍、秋?可是朕听說,連章最後一位王妃的閨名也叫白劍秋。你可知道?」宣典目光如刀,上上下下掃了我幾眼。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絕口不問她的底細麼?」我正準備開口,一邊的雪輕裘神色陡然一冷,不悅地搶聲道。
「好,朕答應你,不問。」宣典立刻柔聲安撫,轉頭。看著我對韓馳譽道︰「宣旨。」
「是。」韓馳譽取了一封聖旨,雙手舉著,對我低喝︰「白劍秋接旨。」
「韓將軍請宣旨。」我依舊坐著,理了理裙子,對韓馳譽盡量和善地笑了笑。
韓馳譽微微一愣,像是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他地名字。隨即雙目一瞪,道︰「既知是接旨,為何不跪?」
「雪公子?」我挑高了聲,掃一眼雪輕裘。
「韓將軍,宣旨。」雪輕裘硬梆梆地坐在哪里,神色不動,冷冷道。
「皇上……這?」韓馳譽有些為難,不知所措地看著宣典。
「雪讓你宣旨,你沒听到麼?」宣典不高興地說,有些焦急地看著雪輕裘。
「是。」韓馳譽莫可奈何地忍了氣。對我展開聖旨。低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近日偶得一夢。天降神啟,有女白氏劍秋,秀外慧中,聰敏睿智,尤善兵法謀略。天神曰︰若得此女,可保江山社稷。故,今朕特封白劍秋……為撫遠大將軍……」韓馳譽念到這兒,手突然一抖,震驚地看著聖旨,回頭去看宣典,「皇上……這……」
「念。」宣典冷冷喝道,「別告訴朕,你不識字。」
韓馳譽卻咬牙不語,瞪了一會兒聖旨,又來瞪我。
我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笑道︰「莫不是真的有什麼生僻字,韓將軍不認識了?要不要我替你念?」
「韓卿。」宣典語氣不再冰冷,而是低沉得可怕。
「故,今朕特封白劍秋為——威遠大將軍。即日起,領兵十萬,趕赴我國邊境,務必振奮軍威,守我疆土。」韓馳譽念完,將聖旨卷起,卻並不交給我,反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我朝從未有過女子封將地先例,何況是這樣一個來歷不名的女子。皇上,請皇上三思啊。」
宣典冷眼看了看他,又抬頭復雜地看了我一眼,目光最後落到雪輕裘身上,輕聲道︰「雪?」
「你若是實在不想隨我的意,讓白姑娘做將軍,我也沒有辦法。」雪輕裘垂下眼簾,左手輕輕撫上右手的手臂,慢慢地說︰「反正,皇上想做什麼,奴才總會受著就是了,沒什麼別的好說的。」
一句話說得宣典的表情瞬間就擰了起來,慌亂、痛楚、內疚、失望一一從眸中閃過,一邊著急地喊著︰「別按!別按!」一邊將他地手拉開,小心地翻起袖口,露出一道已經收口的猙獰傷疤,「都依你。你看還沒好呢,再裂開,又要疼上把個月了。」
「皇上,現在是在宮外,請自重。」雪輕裘絲毫也不領情,冷淡地甩開他的手,身子往遠處挪了挪。
宣典空了的手陡然握成拳,緊緊閉了下眼楮,對韓馳譽道︰「君無戲言。韓卿,你還不將聖旨交到白將軍手中麼?」
「皇上,佞……」韓馳譽一臉悲痛,目光瞬間轉硬,像是一瞬間將生死置之度外,大聲呼喊起來。
「韓將軍!」我低叫一聲,打斷他的話,開玩笑,他可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將軍,要是他死了,我上哪找一個這麼合適的?「可以將聖旨交給我了嗎?」。
韓馳譽卻不理我,又沖著宣典叫起「皇上」來。
我皺起眉,微惱起來,這人,就這麼想死麼?
「幽韻,把聖旨給我拿來。」我冷哼一聲,我就不信,他能擰得過我?
幽韻低應一聲,身子一旋,就去搶韓馳譽手中的聖旨。
韓馳譽好像打定了主意不把聖旨交給我,伸手將幽韻格開,眼見兩人在小小地斗室之內打了起來。
我冷眼看著,方才我故意叫幽韻而不叫笑青衣,就是讓他看看,他是怎麼樣輸在一個女人手里的。
就算是幽韻真的打不過他也不要緊,有笑青衣和清肅在,總是有辦法讓他輸給幽韻的,而且還要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我踱回清肅身邊坐著,將一直握在手里的棋子交給清肅。
清肅微笑著接了過來,抬頭與抱臂倚在窗邊的笑青衣對看一眼,見笑青衣微微點了點頭,清肅地手指輕輕一轉,本來在他手里的棋子,瞬間變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此,只听韓馳譽悶哼一聲,被幽韻打中胸口。
趁此機會,幽韻手一探,將聖旨搶了來,交到我手里。
我將聖旨展開確認了一番,交給清肅收著,瞥了一眼玩弄著棋子的笑青衣,對韓馳譽道︰「多謝將軍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