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從沒有一條街可以像這樣美。
正值盛夏,滿滿一條街的左邊牆上都擁滿了成片的薔薇花簇,半攀緣狀的枝干依架呈現各種形態。這幾日剛下過雨,雨露浸潤顯得花瓣愈發紅暈濕透,美得逼人。
果真是與自己畫上如出一轍的模樣。蘇沫眯了眯眸。
屋檐上殘留的雨順著傾斜的檐角滑下,打在傘頂上發出悅耳的咚咚聲。顏東不緊不慢繞過籬笆踱過來,將傘撐到她頭頂︰「怎麼樣,有印象嗎?」
蘇沫搖搖頭。
那日她淋多了雨,高燒不止,一直昏迷。顏家二老一個電話飛到大洋彼岸,顏東當即放下手中工作,飛了回來。
他見到父親,語氣里盡是疏遠和顯而易見的埋怨︰「我將她好好交在你們手上,這才幾天就成了這樣!」
顏正銘背對著他抽煙,身影已見衰老。
顏東不是不心軟的,可這麼多年過去了,終究還是沒有辦法放下。
曾經,顏正銘氣得發抖︰「我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創下的顏氏,倒還不入你的眼了!」
他緘默,繼而望著父親笑笑︰「我讀醫,只是為了還債。」
一別十多年,連電話都是寥寥無幾。
怎能不心寒。
蘇沫睡得並不安穩,滾燙的眼淚不停從緊閉的雙目中流出。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潮,冰涼刺骨的潮水透過口鼻滲入心肺,怎樣掙扎都快被絕望吞噬。幸好有雙寬厚有力的大手一把攬過她,從深海底帶她一步步往上奮力游著。她無法看清他的臉龐,只能依稀感到熟悉和親切,很是安心。
顏東,是你嗎?
可是……又不太像。那又會是誰?
未睡多久便清醒過來,頭疼欲裂。一起身便驚動了正伏在床畔淺眠的顏東,對上他滿目的紅血絲,蘇沫心里兀地一軟。
她撫上他的臉,啞著嗓子︰「好好的,怎麼就回來了?」
再多的怨氣對上她溫言軟語的一句話,頓時都遣散無蹤。顏東無奈笑笑︰「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
蘇沫撅了嘴。
「廚房熱了粥,我去給你端過來。」他走到房門口又突然回身,「哦對了,你要快些好起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那時怎麼也不會想到,他要帶她來的地方,竟是苑薇街。
顏東看著她順著花架一直走,看她抬手分開五指遮住陽光,清秀側臉微微揚起靨若桃花。她那樣單薄瘦削的雙肩,本不該承受這些生命之重才是。
他很心疼她。
蘇沫轉了一圈,回到他跟前,淺笑盈盈︰「還有什麼好地方要帶我去?」
她什麼也沒有記起來。
顏東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笑道︰「去清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