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整個人宛如驚弓之鳥,她開始緊張。
可那一夜終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陳以航瞧著她攥成一團的手心,淡笑不語。他隨即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又看她睡下替她攏好被子,便去洗澡,回來時她已經如同熟睡的貓咪,呼吸均勻流暢,他看了一會,便轉身去了客房,再沒有踫她。懶
蘇沫很久都沒有睡得這樣踏實,醒來時竟是日上三竿。
陳以航已經離開了,桌上依舊是他準備好的還留有溫度的早飯。
這之後數天,陳以航都很忙,她才恍悟自己竟像是隔世已久。有些奇怪的是,報紙供應商那邊一直說每日報紙都是按時送達,並顯示已被取走,她皺眉不語。後來她又打電話請人來修電視,卻讓維修工人白白撲了幾次空。每次來人的時候,陳以航都會以各種借口將她接走,可他人卻很少現身,就連賞風景漫步這種事情,都是王嵐陪著她。
蘇沫覺得好笑,這人腦子的毛病怎麼總不見好轉。
就是這樣子一拖再拖,直到終于出了大事。
徐夜涼約她出來听戲。
蘇沫陪著她逛了一天,戲台上點的都是她愛听的段子,可徐夜涼總提不起精神。散場後,蘇沫扶著她走在戲園子的花苑里,她指了指假山流水附近的石墩,對蘇沫示意,「陪我過去坐會。」
「好。」蟲
石墩寒涼,蘇沫替她鋪墊了幾層絲巾,徐夜涼就著她的手坐下。又拉了會家常,她才終于幽幽開口,「沫沫,你幫著勸勸顏東可好?」
「怎麼了?」徐夜涼的神色不是一般的凝重,蘇沫心底忽然浮起不好的預感。
三言兩語,卻是天翻地覆。
短短幾月,顏氏接二連三受到重創。
已經投資頗多的城南商業廣場在建項目被緊急叫停,工地上每日都有工人鬧事,傷害事件不斷升級。顏氏在新的奪標案上又節節失利,其內部更有員工精神忽然失常,身坐顏氏大廈天台竟以跳樓相逼……可以說,最近涼城的新聞早已將顏氏企業推向了輿.論的風口浪尖,顏正銘近乎一夜白頭。
徐夜涼寥寥數語听入她耳中,蘇沫只覺陣陣轟鳴。
她听見自己的聲音亦在發顫︰「顏東呢,他不管?」
徐夜涼看著水流里自顧追尾嬉戲的紅色魚兒,有些心酸地笑,「他早就不打算管了。」
蘇沫當即去了Parsons診所。
人滿為患,大廳里的工作人員井井有條地維持秩序,來人依次拿著號碼牌耐心等著。
可一路竟無人攔她。
蘇沫從電梯出來,入目即是一片朝南的圓弧形的落地窗,燦爛千陽直直穿透而入,她甚至可以看見空氣里微小翻滾的浮沉,蘇沫伸出手擋了擋,有剎那的恍神。顏東的辦公室建在采光極佳的地方,空間亦寬闊。她提著包站在辦公室門口,抬眸看了會門牌旁的瓖金名牌,「」,她在心底默念。
顏東正好打開門。
他本來凝重的表情瞬間舒緩開,萬分驚喜︰「沫沫,你怎麼來了?」
其實他早該猜到她來找他所為何事,可真當她親自開了口,他才發現,想要拒絕她,竟是那樣子難。
顏東只能沉默。
她逼得急了,他終是回答︰「子喬會看著辦的。」
「可他們是你的父母。」
顏東身子猛烈顫了顫,「父母……」他有多少年沒有听到過這兩個字了……現在從別人的口里說出來,他只覺得諷刺。顏東的聲音沉了沉,「沫沫,你不懂。」
「讓我不懂的是你。」
顏東微微皺眉,依舊沉默著去為她倒水。
險些溢了出來。
他何嘗不知道,最近顏氏的新聞早已刮成旋風。
可這之間隔了那些多的事情,他不知如何講給她听。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塞回酒塞時,他多擰了一圈,直到手心發麻。
顏東嘆了口氣,拿著水走向落地窗前的蘇沫。
她正低頭俯瞰來往熙攘的路人,長睫下的雙眸空洞,縴細小手覆著玻璃窗,嘴中呵出稀薄的霧氣。她的長發掩去半張清麗面容,整個單薄的身影像極了一只落單的孤鳥。他听見她悲傷的聲音一字一字撞進他心底︰「顏東,很多事很多人不要等到失去了,再也見不到了,才想要去珍惜。」
顏東停步不前,陽光有些刺眼。
玻璃折射出他高大溫和的身影,蘇沫徐徐扭頭,清澈的大眼對上了他,「最近診所和孤兒院的那個愛心項目,可不可以冠上顏氏的名號?」Parsons診所具有黃金效應,若能在此時與顏氏搭伴,至少可以為那些股民注入一劑強心劑。
當然如果顏東想幫,自還會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他點頭說好。
蘇沫微笑接過水,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听說伯父最近身體不大好,很多醫生都沒有辦法,你有空就去看看罷。」
門在此時響起「咚咚」的聲音。
有醫生進來找顏東,蘇沫與他作別。
她站在電梯門口久久不動,雙眸空無地看著數字紅燈。顏家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她卻自始至終被蒙在鼓里。若不是到了沒有辦法的時候,徐夜涼怎麼會來找她……怪不得徐夜涼那樣心酸和無力,明明該是血濃于水最親的人,他們卻偏偏總要將彼此逼到無路可退。
電梯員按酸了指尖,終是試探性地喊了聲「蘇小姐……」
蘇沫回神。
她一路恍惚地回了家。
門口依舊停著那輛熟悉的車,王嵐遠遠看見她的身影,立刻踩著高跟鞋迎了過來。
「蘇小姐,陳董讓我來接您。機票已經訂好了,一個小時後,去大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