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顏東送給她的玉鐲。
撞碎了。
古人曾說,玉碎不詳,會有美好的事物將要遭遇不幸。
蘇沫和陳以航俱是一怔,她被卡在他身下一動不動,沒有掙扎,也沒有聲音,好似上帝原本垂憐的手收走了,空氣里只留有寂寞的寒意。她覺得疼,腰疼,手疼,心口更疼,然後她就開始慢慢地啜泣出聲,一滴一滴的眼淚從眼眶里滾落出來,像是要將過往的悲痛和傷心,全部傾訴出來。陳以航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水氣氤氳,臉色蒼白到可以看清血管,疼得心里一滯,他忙起身緊緊地圈住她,沒有章法地親吻她的額頭、臉頰,一邊安撫,「沫,對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是我不好。」懶
他吻著她的眼楮,戰戰兢兢的,讓她哭也哭不利索。
陳以航又敲著隔音板,「于南,快叫醫生!」
她的手腕被碎玉割開一道口子,空氣里都漸漸溢滿血液的氣息。
蘇沫掙開他朝前彎子,她本來扎起的頭發都已經在和他的糾纏中弄得凌亂不堪,碎花綢子已經松散,她干脆扯了下來,長長的綢緞鋪展而開,她將碎成三半的玉鐲一一撿起放在里面,一層一層的包好,而後才看向身側的男人。
「你滿意了?」
她竟這樣在意玉鐲,就連哭也都是因為別的男人,陳以航再度陰霾︰「碎了更好,斷的干淨了才好,我不許你跟他在一起!」蟲
「你有什麼資格不許?」她的眼楮在暗夜里灼灼發亮,面上的神態一瞬就疲憊至滄桑,「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你把我安排在你隨便哪一個行宮里,想回來就回來,想走就走,就算有過停留,也不過幾天而已。我一來不是你冷宮里的妃子,二來也不是王寶釧,你指望著我望穿秋水等你雨露均沾,可我不會這樣沒有出息。」
「陳以航,我再這樣跟在你身邊,我會未老先衰,我會瘋的。」
「陳以航,即使我愛你,我也不會快樂。」
她還在一刻不停地說,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只知道以前她什麼都往肚子里咽,以為只要愛一個人,再多的委屈也不算什麼。可她想現在要是再不說,以後就都沒有機會了,本來想的好聚好散被他給毀了,他怎麼就總要耍賴,說好不愛了還要一次次來招惹她,招惹了又不好好疼惜,除了欺負還是欺負。蘇沫越想越悲傷,就連呼吸的空隙里都像面臨著滔天洪水決堤前的瞬間一樣,異常洶涌。
陳以航從來都不知道他無意間帶給了她這樣多的傷害,他長久怔忡地看著她,心髒浮起酸澀的疼。
她早就住進了他心底,所以她一哭,他一整顆心就仿似下起了雨。
他抽了許許多多的紙巾遞給她,蘇沫咬唇別過了頭。
車剛停在苑薇街,她就撐開車門離開,他立刻要去扶她。
她用冰冷的眼神止住他,自己恍惚邁出左腳往前踏了一步,她單薄的身體不穩,搖晃著又踏出了另一步。陳以航張開雙手守在她身後一些的地方,想踫又不敢踫,只是怕她會突然摔倒。而她竟然頑強地支撐著,只是眼底有大片大片的空洞,止不住的哀傷正從那里面汩汩不絕地流出來……
「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兒?」見她放著好好的屋子不進去,偏要朝路口走,他在身後叫住她。
蘇沫身形微頓,她眯著眼楮想了會兒,聲音幽幽的,「我們認識多久了?」
「我怎麼會記得這些。」
她笑一笑,「是啊,你怎麼會去記這些。不過我都記著,我們總共認識一年差十七天,在一起相守的日子卻不過短短四十一天。」她回頭看一眼他,像是想將他永遠刻在腦海里,他身形挺拔地站在那兒,深黑色的西裝偏偏讓他穿出了不一樣的英氣逼人,他俊逸不凡的臉上初沾怒意,襯得墨玉般黑眸愈發清亮。
她越看越舍不得,舍不得他寬闊的胸膛,舍不得他的溫柔,她心底黯然閃過兩道影子,是以前某個茫茫大雨的夜晚,以航將傘盡量朝她那邊偏著,而回到家才發現他那半邊肩膀都淋得濕透……
她強迫自己從回憶里收了神,「看吧,我們認識的時間真的很短,所以分開,也不會太疼。」
陳以航語氣生冷︰「可我覺得我上上上輩子就認識你了。」
「那難怪我受夠了。」
她說完便繼續蹣跚往前,但僅走了兩步,似是不堪負荷,終于倒了下去。
陳以航一瞬彷徨失神,飛步上前,「蘇沫!」
……
腰背上青紫嚴重,手臂上的傷口也發了炎,蘇沫又發起高燒,一直沉睡不醒。
陳以航在房里來回踱步,焦慮不安。醫生給她打好針後,他才坐在她床邊,心中滿是懊惱。
他看著她,久久的。他腦中很亂,想著他還能做些什麼事才能挽回她,他們錯過了那麼長的時光,他不知道現在彌補還來不來得及。
與此同時,這世上還有兩個未眠人正同樣擔憂地在其他地方陪著他。
一個是顏東,另一個是唐嫣。
世界像是歸于海嘯前的寧靜。
蘇沫任性地睡了很久,直到光線照到身上,她才像是漸漸復蘇的泥人,被太陽的溫暖重新點活。
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人。
她還在期待什麼,受再多的傷怎麼還是學不會乖巧。
床頭櫃上倒是擺著粥,瓷碗還是熱的,她喝了幾口暖胃,就掀開被子下了地。
窗前的桌子上擺了一個插圖冊。
她坐下來看。
一頁一頁的,蘇沫忽然就捂著嘴巴慟哭出聲。她模了模紙上的鉛筆痕跡,手上立刻黑糊糊的一團,這是才畫成不久的初稿,陳以航竟在她睡著的時候,給她畫了十幾頁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