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不久才染了色的頭發,如今頭頂一圈又冒出了許多銀絲,想是被這幾個月來的事情催老得迅速,人也跟著覺得渾身乏力的很。風萍皺眉按了按肩窩,蘇沫順勢替她輕輕揉捏起來,「是這里疼嗎?」
雖然樣子都變了,可她低眉時認真的模樣一如往昔,長長的劉海傾瀉而下遮住眼楮,她用手拂過。風萍忽地握住她的手,從鏡子里對上她的眼楮,「荏荏你怪媽媽嗎?」懶
蘇沫想一想,「那媽媽怪姐姐麼?」
「自然是怪的,也覺得心寒。」蘇沫不答,繼續幫她揉捏著肩窩,風萍轉過身子,將她的手包握得很緊,另一只手則抬起緩緩滑過她的臉頰,指尖都在顫栗。
蘇沫笑一笑,蹲子將頭埋在她的腿間,「媽,你別看我,荏荏變丑了。」
風萍鼻頭一酸,「誰說你變丑了,媽媽看來你比小時候還要好看。」
「媽是女兒不孝,讓您和爸爸這麼多年擔驚受苦了。」
楊秉文現在的情形,用旁人的話來說,就是等死。
風萍模著她的頭發,微微嘆氣︰「你爸爸他心里有事兒,裝了太多年了」風萍欲言又止,換了旁的話題︰「小航那個孩子真的很不錯,這麼多年勤勤懇懇幫你爸做事情,也不貪心,媽媽本來以為他是貪我們家的錢,所以你剛走一年他就跟美美在一起了。」蟲
蘇沫一動不動地听著,眸中悲喜難辨,風萍又說道︰「後來美美才哭著跟我說,是她害的小航做錯了事,小航為了負責才同意跟她在一起,其實那個男孩子,他的心死了,跟誰在一起也都沒什麼區別了。他想著,能在原地等你,也是好的。」
「媽,您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蘇沫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泛紅。
風萍點點頭,「婚禮的事情你別太操勞了,小航會給你安排人的,媽就想看著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蘇沫忍不住將眼淚都蹭在風萍的裙子上,像小時候挨了爸爸批評時那樣,「媽,我才不要這麼快嫁給他,這麼多年我在外邊兒受苦,他在這里風流快活,我非得要好好整整他才能出這口氣。」
風萍听得手中動作一滯。
「媽?」蘇沫訝異地望向她。
風萍的眼窩陷得更深了,襯得眼底顯出一大片青黑色,蘇沫不知道她怎麼了,可風萍卻是急著向她求證,「荏荏你別生媽媽的氣,媽媽以前保護不好你,後來就剩下你姐姐一個女兒在身邊,這才想把什麼都搶過來留給她,所以那次才擅作主張拿了支票去找你。媽媽不知道那時候你還病著,還讓你受了那麼大的刺激,媽媽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後悔啊」
她瘦弱的身子喊叫得顫抖,蘇沫站起身將她的頭攬向自己靠著,手輕輕拍打著母親的背,卻是將頭仰起幾十度,逼著眼淚回流,「媽您還提那些干嘛,我早就不記得了。現在真相大白,就連姐姐她也受到了懲罰,我們都不去想過去的事兒的好麼。」
桌邊的電話一刻不停地響著,蘇沫走過去接起,陳以航竟是在挑禮物,有兩樣東西權衡不下,來問她的意見。
蘇沫掛了電話,對風萍說︰「媽我們下樓去吧,以航過會兒就到了。」
她點點頭,母女倆又聊了聊宋阿姨、心然還有楊昱美的事情,不一會兒,以航就提著大包小包進門來。
蘇沫握了握風萍的手,「說好了,我過幾天去那邊看看姐姐。」
「在和你媽聊什麼貼心話,都不能讓我听?」陳以航從身後攬住蘇沫,下巴擱在她頭頂蹭來蹭去。風萍笑話他,「小航怎麼還不改口叫我這老婆子一聲媽?這麼多年我可是一聲都沒听你叫過。」
蘇沫亦是仰頭朝他笑,想看他別扭的樣子。陳以航果然窘迫地捏捏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低低喊了一聲︰「媽。」
這一聲確實動容,原來他心底是如此渴望能有一天再有機會親口喊出這個生疏的字音.
飯後又聊了會天,蘇沫卻是說什麼也不肯跟陳以航走,說晚上要陪媽媽睡覺,風萍拿挽著自己的小女兒也沒辦法,就囑咐佣人去給姑爺的房間也收拾了出來。
蘇沫陪風萍聊到深夜,風萍因為晚上淺眠,怕影響她休息,就陪著她回到她兒時的房間。風萍給她關了燈帶上門,蘇沫盯著天花板,往昔一切都如同一場舊夢,讓她疲憊不堪。她翻了個身子,桌上的手機一直閃著光。
她起身拿起來看。
好幾個未接電話,一條短信。
全部都來自于宋心然。
她點開來看,短短一句話︰沫沫,我們明天見一面吧。
不知為何,她心底浮起淺淺的不安。她醒來時見過宋心然,雖然憔悴,可有高子喬忙前忙後寸步不離地守候,她應該也很幸福。雖然男人都會在意那樣子的過往,可她願意相信愛情。
陳以航開車送她到約定的地方,宋心然已經等在那里了。
蘇沫吻了吻陳以航的側臉,「你在這里等我就好,我去去就回。」
陳以航戀戀不舍地拉回已經要下車的她,將她按在胸前吻了好久才肯放開,還一臉回味地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昭示著他高超的吻技,這可讓蘇沫生了氣,她爬過去狠狠咬了咬他的下唇,「讓你以前老偷腥,回去就給我跪搓衣板!你偷過幾次腥,就得給我跪斷幾塊搓衣板!」
涼城已經是深秋了。
風很大,似要將宋心然單薄的身子吹得飄了起來。
她的頭發隨風飛舞,讓幾步之外的蘇沫想起第一次在舞台上見到她靈動的舞姿的場景。
還有彼時她身側高子喬滿目的燦爛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