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排排整齊利落的回應聲,聲聲如刀,將人心割得七零八落。
幾台等候多時的挖土機終于可以開始工作了,立刻激起一片灰塵,伴隨著轟隆隆的刺耳聲,惹得一群人紛紛後退。就連本來候在一側的黑衣男人們也迅速將工具取入手,上前就要添一把力。懶
顏東避之不及,甚至被挖土機的前臂帶到左肩,一瞬已重重掀飛在地。
徐夜涼大驚失色,拼命掙開鉗制,奔過去一邊著急地問他的傷勢,一邊又聲嘶力竭地叫嚷著住手!
這樣多的人看著,維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卻無一人理睬他們。
一塊塊的泥土被掀開,一顆顆的蒼翠樹木倒下,還有雕梁畫棟的時代感極強的亭榭也蒙塵也歪斜蘇沫急得紅了眼眶,就連張開的嘴巴里也灌進了風沙,于是只能不斷咳嗽,卻沙啞的喊不出聲。她的肩膀被那人 得生疼,讓她無法動彈一分一毫。
她不肯走,他便要她眼睜睜看著,看著清園是怎樣一點、一點傾頹的。
再沒有人能置喙他的決定,他像極了至高無上的王者,陰翳而無情。
清園在哭,它若毀了,標志著盛極一時的涼城顏家徹底垮了。包括清園在內的這一片土地都被陳以航買了下來,他的眼光錯不了,它們的確是適合開發的地皮。這塊土地也許幾個月後就會換上新的面貌,以後清園也將迎來翻天覆地的命運改寫,也許有許許多多的游客踏在它的心髒上,再不會像以前的主人那樣愛惜它每一寸土地或風景,也更不會有人會去關注它名字的含義、它存在的價值蟲
塵埃漫天,恨不得將人都掩埋掉。
徐夜涼哭得肝腸寸斷,直接跪在了地上,蘇沫別過臉不忍再看。
「全部都住手!」這一吼似乎耗盡了顏東全部的力氣,他全身都在抖,目光掃過陳以航,隨後對上了蘇沫。
他這一望,讓蘇沫心中感傷到不行。
印象里的顏東那樣玉樹臨風,他一向愛整潔,雖不是很喜歡穿白大褂,可給人看病時又是那樣的神采奕奕,自信滿滿。她何曾想到顏東居然有一天會這樣邋遢、絕望、低姿態。下巴上的青澀胡茬和眼底一圈厚厚的青灰色讓他容顏仿佛滄桑了七八歲,頭發和衣服都沾滿了灰塵、黃色的泥土那雙充滿不甘和憤怒的眸子,直勾勾的瞪得那樣大,森然得讓蘇沫又哭又怕。
顏東漠漠開口︰「你已經得到那麼多了,為何還不肯放手?」
若說這樣的場面沒給陳以航造成半點沖擊是不可能的,只是騎虎難下,再震撼他也無法回頭了。他示意王嵐照顧好蘇沫,自己走到顏東面前,半蹲了身子,「不要怪我狠心,你覺得我毀了你的世界,可現在的你二十八.九,比十歲的我堅強太多。你有父親、母親的疼愛,可我沒有,你知道身上被石頭砸的傷永不消停是什麼感受嗎?你試過被學校里所有人排擠,別人撕你作業藏你考卷,你試過每次家長會你坐在一群家長之中听人指指點點的滋味嗎?」
「呵呵。」顏東仰起頭來大笑出聲,「我真是自作多情,我從小就出國一個人生活,為的就是把你受的絕望和孤獨全部挪到自己身上,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記著不肯忘。」
「當然不能忘!」他站起身子,容色悠遠︰「我爸爸是好人,他只想老老實實做生意,沒什麼花哨的手段,也不會打通關系撈好處,憑什麼他要給你們家背黑鍋,憑什麼他最後要從那樣高的在建樓房上摔下來摔得不成人形!你躲在牆後面看我爸跪在你家客廳里的時候,你心里是什麼感受?暢快,還是滿足?」
「所以現在,我爸死了,我家沒了,你滿意了?」顏東緩了緩,卑微地說︰「只是清園是我家的租地,能否勞煩陳董相讓?」
陳以航挑眉淡淡的︰「我想你弄錯了,這園子已經不姓顏了。」他走到石子路邊沿,拿過一旁人手中的喇叭,對著開挖土機的司機們喊道︰「給我速戰速決!」
旁邊的徐夜涼越哭越凶,一個勁地搖頭︰「錯了,都錯了!不是這樣的,從來就不是這樣的!」
王嵐一下子沒有注意,蘇沫就掙月兌開她,跑到徐夜涼身邊,滿目含淚歉疚︰「顏伯母」
徐夜涼緊緊拽住蘇沫的手臂,沖陳以航喊道︰「不是我們顏家害的!陳鴻天的死跟我們沒有關系!是她的爸爸,是楊秉文和高業年,不是我們正銘啊!」
這句話一說出口,便如同是石子扔進了一池靜水里,「簌簌」一下激起了數個連綿的水漂!
「不能說!」
不知道什麼時候,風萍也步履匆匆出現在了現場,她定了定身形,連額角還掛著汗滴。
這會人可都來齊了,可現場沒有人敢大聲說話,蘇沫掙扎著後退了幾步,就連顏東也一臉詫異地看著徐夜涼。陳以航掃了眼徐夜涼,又緩緩將目光投向風萍,而後者就在他如鷹般逼視的目光中,隱隱打了寒顫。
徐夜涼的聲音很悲傷,這段蒙塵的往事並不光彩,她說出口的那一瞬,很多事情都無法再改寫了。
當年陳鴻天的在建項目因銀行欠款項被臨時追討,貸款不到賬,又被催繳還款,致使項目被迫叫停,這不是意外之災,而是身居高位的人插手導致。而與此同時,有在建樓房坍塌,出了人命,也因此被質檢公司查出,建築材料被人暗中換成了低劣材質以此謀取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