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璟以水龍吟劍鋒刺開自己手臂,將鮮血揚入夜空。
茫茫天地間水汽沼沼,滄海之水化成水汽霧霾遮天蔽地。流璟的血便也化作微塵漫入霧中,在蒼茫天地間隨風灑落。
說也奇怪,那片躁動的紅色大地,就仿佛久旱的田地終得春霖,果然涌動放緩,似乎有點點平靜的趨勢。
踏地高呼的紅山族人也被血色霧氣所澆淋,漸漸停止了高呼,轉而跪倒在大地上,雙手擎過頭頂,膜拜著這珍貴的血霧。
捆夭夭不放心流璟,卻也手上不敢耽擱,一個個將北燕人從水浪里扯出來,幫助他們向山頂爬去。
惟願,流璟的血真的能平息這一塊野性大地,讓將醒的真龍再度心滿意足地睡去。
紅山……夭夭心思電轉,忽地警悟,這九座紅色的山峰會不會就是當年流璟以血做下的封印?
陔以血為咒,才能讓這群山染紅,從而擁有了鎮壓的力量,所以才能讓真龍法身因精血耗盡而沉睡吧……
流璟流盡自己的血,讓自己的真龍之身沉睡——他當年的作為豈不是正等于自殺!
傻瓜,他當年為何要如此?.
北燕人漸漸攀上了紅山,月下滄海也漸漸降下潮頭。九座紅山之下,原來的山地丘陵已經全變成了一片澤國。
夭夭累倒在山坡上,宛如牛喘。卻仍不敢休息,攀著山岩高高去望龍頭山上的流璟。月色之下他一襲白衣,左臂依舊有血色漫延。
夭夭疲憊爬起來,四肢並行向上爬去。
白馬素衣安頓好北燕人,擠過人叢一把扯住夭夭,「你干什麼去?趕緊坐下歇歇,你臉色很不好。」
夭夭努力擠開笑容,此時就連笑都沒了力氣,「我沒事。我得去看看流璟。他手臂還在流血,我去幫他包扎一下。」
白馬素衣也轉頭去望龍頭山巔的流璟,一雙銀瞳仿佛染了夜色,「不必去了。」
「什麼?」夭夭驚問。
「我是說,他不會允你包扎,你也不該去包扎!這大地的震顫好不容易和緩下來,就是因為他奉獻了自己的血。一旦他的血不再奉獻出來,那麼方才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你說什麼!」夭夭驚得幾乎瘋狂,「你是說,如果要換得我們的安全,他就只能一直這樣流血流下去?!」
白馬素衣垂下眼簾,「是。直到他的血流干。真龍與他同命,只要他血流干而死,那麼真龍便也就此死去,身軀與這九座紅山融為一體,再不醒來。」
「你說什麼!」夭夭驚呼,「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血盡而死!」一股激勁支撐著夭夭猛地彈起身子來,所有疲累一掃而空,她瘋了樣沖向山頂!
就算如他自己所說,這一切都是他自己曾經造下的業障。可是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她眼前!
就算還有一星一點的可能,她都要救他!
一條山路能有多長?一個人的血又能夠流多久?夭夭瘋了一樣向流璟的方向去,只覺茫茫山路不見頭,她擔心她還沒有到達流璟身邊,流璟的血卻已經流光!
「夭夭姑娘,來!」黑壓壓的北燕人叢里忽然騰身而起幾個青衣人,正是領了流璟之命前去救助眾人的青龍衛!
一個首領模樣的人背轉身子向夭夭,「來,我背你!」
夭夭含淚點頭,沒時間再推辭。青龍衛騰空而起,茫茫霧靄之中乍然化身夔龍,鱗爪俱現!
「你們是,是……」另有幾個青龍衛護衛在畔,簡短解釋,「夭夭姑娘別驚。我們是夔龍,也是鮫人一族生了龍鱗進化而來。龍形而非真龍,以護衛真龍為天職。」
茫茫霧氣,血色凜冽。猛然間只听一條夔龍「啊!」地一聲慘叫!
夭夭急忙回頭,卻原來一條夔龍竟然被神秘的血氣活活斬掉龍足!
夭夭猛然回味過來︰其實青龍衛這樣幫她沖上去救流璟,是冒著生命危險的!雖然他們是流璟的侍衛,但是他們更是天職守護真龍的夔龍!如今真龍想要蘇醒,而他們竟然膽敢違逆真龍意願而動,這就等于違反了天職,是要遭天譴的!
「你們放我下來,讓我自己去!」
背著夭夭的夔龍一聲龍吟,「夭夭姑娘坐穩了!如果憑姑娘你一己之力,恐怕攀到主人那座山上時,主人已經遇險!」
「可是你們背著我,你們自己也會遇險!」夭夭驚吼。
「呵……」那夔龍輕笑,「我們生為主人生,死為主人死。能夠以自己這條命護住主人,死有何懼!」
夭夭的淚驚落。
周圍護衛的幾個青龍衛也全都含笑點頭,「主人都甘願奉獻自己以平息這一場地動,我們又有什麼舍不得!」
說罷幾個人心有靈犀各自散去,在背負著夭夭的夔龍身周組成保護牆,縱然腥風血雨如利刃劈來,他們閃都不閃;身上有血蓬蓬飛起,他們一聲都不哼!
夭夭咬緊唇。她明白,縱然此時心痛如絞,卻不是流淚的時候。她要留著所有的力氣,攢起所有的力量,去幫助流璟,救護流璟!
如果真的要付出一個人的鮮血或者生命才能平息這一場地動,才能換來這麼多人的安全,她也願意。
夭夭回身去望北燕人,他們終于安全。曾經身在大秦國的時候,總是將北燕人當做敵人,恨不得在戰場上刀劍相向;可是此時才明白,原來在生死大限面前,所有人都是同胞,只想著讓大家都活下來,完全忘記了民.族的差別。
這便是人的大愛吧?
說時遲那時快,風雲涌動、霧霾飛流,夔龍載著夭夭急急奔上九山為首的那座龍頭山!夭夭落地,夔龍各自恢復人形,已經每個都血跡斑斑。
「主人!」青龍衛忍住傷痛跪倒。
流璟面色蒼白,與他身上白衣幾乎已是相同顏色。他搖頭,望夭夭和青龍衛,「傻子,你們都來干什麼?這件事本與你們無關,你們來也只是自找苦吃。」
青龍衛們彼此相視一笑,仰首,目光堅定,「一如我們當年在主人面前許下的誓言︰生死相隨!」
夭夭站在青龍衛前方,含笑望流璟,卻已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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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知該說什麼,而是千言萬語都不必說。她來了,這就是一切。
夭夭的心,流璟自然懂。他將視線從青龍衛臉上收回來,深深凝望夭夭,就仿佛凝望著絕世的珍寶,「傻瓜,外衫都燒光了,只穿著中衣就來到我面前了?這樣衣衫不整,你是注定只能嫁給我了。」
夭夭含笑點頭,「好。我三歲時已經答應了要做你的桃花新娘,所以我這樣來你面前,還有什麼不妥?」
流璟笑,目光悠長,「是。倒是我說錯了。」
夭夭含淚,終究是藏不住一聲哽咽,「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難道真的只能流干你的血才行?」
流璟點頭,「現在我也再沒有別的辦法。」他指了指上天,「白花花上去跟他們爭辯,不過現在還沒有任何好消息。就算我還能等,那些無辜的凡人卻不能等。鮫人雖然此時能壓著浪頭,但是他們都是碧瞳帶來的孩子;成年鮫人們都被封印在東海海底,這些鮫人孩子們御水能力有限。」
「如果再不止住真龍,待會兒大地顫動與滄海橫流交織在一起,整個北燕大地將蕩然無存!夭夭,所以我必須要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流璟在月光下微笑,長眸溫柔。夭夭不由得想起那場夢,夢里的流璟便也穿著這樣的白衣,回身望她,笑著卻藏不住眼里的哀傷。
夭夭努力笑開,「可是如果你死了,我娘該怎麼辦呢?你說過,這世間只有你的心尖熱血能救得下我娘。」
流璟一怔,垂下頭去,「傻瓜,我死之後將我骨頭火化了,骨頭會凝成一枚龍丹,給你娘服下去,應該還能保她二十年陽壽。」
「不行呢,你說要以你的心尖熱血養著我娘啊。你怎麼能抵賴?」夭夭笑,淚水無聲滑落唇邊。
流璟皺眉,猛然一驚,「傻瓜,你要做什麼!」
夭夭早已一點點挪動腳步到了山邊,「我要你活著,流璟。其實這世上我最在意的便是我娘,如今又多了一個你。所以我要你活著,要你用你的心尖熱血去供養我娘……只要這件事能做到,那麼我是否還在這個世上,便已都不重要。」
「傻瓜,不許你這樣想!」流璟一驚,飛身撲向夭夭!
卻已經晚了。
流璟本鮮血毀失大半,他一縱身便已經差了距離!
夭夭回身猛然跳落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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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點前後再來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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