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里,章玥的神經如滿弓的弦一般,繃得緊緊的,惶恐的眼,時不時的就會飄向門邊,深怕那身著寢衣的雲宛馮,又冷不丁地又從那里走進來。
但奇怪的是,自那夜以後雲宛馮無論白天黑夜,再也沒在那個門口出現過,她吊著心,也就漸漸放了下來……懶
平靜的三天快速在指間劃過,第四天的清晨,當她從睡夢中醒來,往不遠處的桌上一瞥,心又莫名地煩躁了起來……
章玥皺著眉,探出頭對著門外輕聲喚到,「小紅!小紅!」
一身絳紅色衣衫的小紅,急急地從門口走了進來,「夫人?有什麼吩咐嗎?」
她指著桌上的衣衫,有點語無倫次,「那個……那個……」
心思剔透的小紅往她指的方向望了望,隨即了然一笑,「那是您午間穿的朝服,御衣坊剛趕制出來,就讓人送過來了!」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朝服?」
小紅笑著提醒道︰「您忘了?今日是你冊封為後的大喜之日!」
她聞言,眼中的光華瞬間黯淡了下來,喃喃道︰「這麼快……」
「不快了!就這三天,奴婢還覺得慢呢?」小紅眼楮晶亮,無比欣喜的樣子,仿佛今日被冊封為後的是自己一般,「夫人做了王後,成了這後宮的女主人,我們做奴婢的也跟著沾光!」蟲
她看著小紅眉飛色舞的樣子,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做王後,真有那麼好嗎?」
「當然好,陛下俊朗不凡,哪個女子嫁給了他,都是莫大的福氣!更何況,陛下對夫人又如此情深,為了夫人連這後宮的三千佳麗都可以不要,真真是羨煞天下女子了!」邊說邊來到了桌邊,捧起了放置著全套服飾的托盤,饒有興趣的說道︰「夫人要不要試穿一下?」
她用眼風掃了一眼那精致華美的服飾,「你替我試試吧!」
小紅聞言臉色一變,舉著托盤跪了下來,「奴婢不敢!」
她見狀,立即從床上跳了下來,扶起了小紅,「有什麼不敢的,不過就是試穿件衣服!」
小紅慢慢地起身,看著手中的托盤,敬畏道︰「這件是王後的朝服,除了未來的王後,誰都不可以穿!」
她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我讓你穿就穿,這里又沒有別人,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
穿上王後的朝服是多少女孩子可望而不及的夢,小紅自然也難以抵擋這華美服飾的誘惑,略微猶豫了下,就端著托盤,走入了屏風後。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穿戴整齊的小紅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件朝服穿在小紅的身上,居然讓她也憑空生出一股華貴的氣韻來!
章玥不由得眼前一亮,拖著腮,煞有其事道︰「很合適嘛!就像專門為你定制的一樣!」
小紅臉一紅,垂下了頭,「夫人,莫要拿奴婢取笑!」
她看著小紅嬌羞的樣子,不由得玩心大起,用探究地眼神看了小紅好一會兒,調侃道︰「小紅啊!我看你老是夸獎陛下,是不是……喜歡上陛下了?」
小紅一听,嚇得臉都白了,也不顧自己身上那簇新的朝服,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夫人,奴婢萬萬不敢的!」
章玥沒想到自己的玩笑話,居然能把一個大活人嚇成這樣,趕緊俯,扶起了小紅,「和你開玩笑的!看你嚇的!好了!好了!去換下來吧!」
小紅緩緩地站了起來,又躬身行了個禮,正準備走到屏風後,卻听到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小紅的臉色更加蒼白,腳往後退了退,慌張地左右顧看,找尋躲藏的地方。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臨危不亂,淡定地提醒道︰「快躲到屏風後面!」
「是!」小紅也顧不上禮儀,提起裙擺就鑽到了屏風後。
她幫忙把最後一點露在屏風外的朝服裙擺,給塞到了屏風後,轉過身,剛好看到了一身白色常服的雲宛馮,邁進門檻。
她勾了勾嘴角,擠出了一個笑,猛然想起了三日前他過分的舉動,笑容一僵,輕咳了一下,沉默著來到桌邊,用腳勾了勾椅子,坐了下來。
雲宛馮也沒說話,跟著她來到了桌邊坐下,神色莫名地看著她許久,才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樂!你是不是真的不願意做孤的王後!」
這不是廢話嗎!我都說了多少遍我不願意了!「是!」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他眉心擰成了「川」字,想了好一會兒,沉吟道︰「好!」
好什麼?難道你會放了我,不要我做你的王後了?
事實上,章玥猜錯了開頭,卻猜對了結尾!雲宛馮沒有放了她,但確實不要她做他的王後了!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呢?還得從匆匆趕來的周貴說起。
話說內侍總管周貴一溜小跑,來到了‘掬樂樓’,在門口略做停頓,整理了下儀容,堆起職業的笑容,來到了主子身邊,跪了下來,「陛下,今兒午間要舉行封後大典,陛下是想在這里更換朝服,還是回寢宮?」
意思很簡單明了,就是你想在這里換我就讓人把衣服拿來,你要是不想在這里換,那就麻煩你,移駕回寢宮,我照例伺候著你,把這一身常服換成朝服!
可是就是這樣平常的話,不知怎麼的就觸怒了雲宛馮,只見他蹭的就站了起來,蘊滿怒火的眼,直直地看著周貴。
周貴怯怯地看著主子,最近
也不知道怎麼了,這位爺的脾氣是一天壞過一天,伺候了這位爺這麼些年,頭一次覺得這份差事難當!
正在周貴心中暗暗叫苦之際,「砰」的一聲重響,讓他的心尖不由得抖了幾抖,咽了咽口水,看向了主子握成拳狀,捶在桌面上的手。身體不由得熱了起來,抬起手悄悄松了松領口,卻听到了屋內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周貴心中泛疑,用眼風一掃,只見剛剛一臉鎮定的章玥,忽然慌張了起來,循著她望著的方向看去,見到的卻是那扇主子親手繪制的屏風。
屏芯上畫的落花,彷如有風拂過般,正在輕微顫動……
糟糕了!一定是小紅太緊張了!都是我!非讓她試穿什麼朝服,要是被雲宛馮看到了,這事情可真就鬧大了!章玥抬起眼角偷偷瞄了瞄雲宛馮,卻不料他的眼楮正好凌厲的罩在她身上,猛然一對視,她慌忙收回了目光。
頓了頓,深吸了幾口氣,她又悄悄抬起眼。
還在看!她心一顫,趕緊又垂下眼。
如此往復幾次,雲宛馮面上的顏色,逐漸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紫……
「你居然敢明目張膽到如此地步!」這是他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話,卻讓她听得一頭霧水,抬起眼迷惑地看向了他,看著他眼中那醞釀著的滔天的怒火,她終于明白了幾分!
不是又以為我和情人幽會,被他撞見,一時躲避不及,把情人藏在了屏風後面吧?嘿嘿!不過現在這個場景還真是挺像的!她的嘴角抽了抽,眸中多了抹隱晦的笑意。
這抹笑意,在如此敏感的時刻傳入他眼中,自然成了引爆怒火的導火索。
隨著一聲椅子摩擦地面所發出的尖銳響聲,盛怒中的他猛地站了起來,幾個箭步來到了屏風後,伸手一拉,把那個身著王後朝服,卻抖得如同篩糠般的小紅,從屏風後拽了出來。
小紅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周貴見狀臉色也白了一白,低下了頭,用袖管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雲宛馮厭惡地甩掉了小紅的手臂,「你的朝服,為何會穿在她的身上!」
跪在地上的小紅聞言,微微抬起頭,試著解釋,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陛……陛下,奴婢……」
話未說完,就被雲宛馮厲聲打斷,「住口,孤沒有問你!」頓了頓,凌厲的目光再次飄向了章玥,「你回答我,你的朝服,為何會穿在她的身上?!」
她坦然地迎上了他的目光,「我讓人幫我試穿一下,你用得著那麼大驚小怪的嘛!」
「試穿?你以為這王後的朝服是所有人都能穿的嗎?」
「那我讓她月兌下來就是了!」
她越過他,想走到小紅身邊,手臂卻被他緊緊抓住,「做孤的王後,真的讓你如此厭惡嗎?」
她偏過頭不說話,但臉上冷然的表情,已是最明確的回答。
兩人一個不肯說,一個不肯放,就那麼僵持了許久,最後還是公公周貴,小心恭敬的提醒,打破了這屋內的僵局。
「陛下,午時快到了,這封後大典要不要……」周貴的聲音飄忽了起來,愣是沒敢說出「取消」這兩個字,因為他根本也猜不透,此時主子的心中所想。
雲宛馮自然明白周貴話中的意思,緩緩松開了緊緊抓著她手臂的手,最後掃了一眼低著頭,跪在地上的小紅,淡淡道︰「照常舉行,先把章王後送到銅雀台!」
「是!」周貴諾諾應允,站了起來,來到了章玥身邊,做了個請的手勢,她咬了咬唇,輕嘆了口氣,邁開步子,跟在周貴身後,豈料剛走了兩步,雲宛馮冰冷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周貴,孤讓你帶章王後到銅雀台,你為何帶一個侍女走?」
「陛下,這……」這不就是章王後嗎?怎麼變成侍女了?得!得!得!他是爺!說這位是侍女她就是侍女,難道我還能和他爭辯?!
周貴的眼珠轉了轉,臉上的疑惑立馬變成了笑意,「是!是!是!奴才該死,帶錯了人!還請陛下明示,章王後此時在何處?」
「呵……何處?是啊!何處!」雲宛馮的嘴角泛起一抹嘲諷,指著跪在地上的小紅道︰「把她帶走吧,從今以後她就是章樂,寧國的王後!」
「是!」周貴臉上的詫異一閃即逝,堆起笑,走到了小紅身邊,俯,恭敬道︰「章王後,還請您移步銅雀台!」
小紅的目光呆滯,顯然也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但還是從地上站了起來,暈暈乎乎地跟著周貴走了……
章玥看著淡出視線的兩個人,側過頭,不解地道︰「雲宛馮,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他淡淡一笑,「呵呵……你不是不願意做孤的王後嗎?孤成全你!」
「可是……小紅她!」小紅願意做王後嗎?嗯……好像是願意的吧!剛剛還不是說能嫁給雲宛馮是福氣嗎?這樣也算嫁得其所了吧!
他挑了挑眉,「小紅?是那個侍女的名字嗎?好俗氣的名字,不過也只能委屈你了!」
她眼中的疑惑更甚,「你……什麼意思?」
「從今日起,你是小紅,而她是章樂!」
她大驚,「你的意思,是讓我和她對調身份?」
「不樂意嗎?那好……孤現在就把你們換回來!」
他的腳動了動,像極了要走到門口把周貴他們喚回來的樣子,她趕緊出聲制止。
「不……我換!我換!」心中莫名的歡喜了起來,一個念頭又悄然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