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又悄然降臨,諾大的雲宣宮內孤寂、陰冷,毫無生氣。
寧國的王後正沉浸在紛亂的思緒之中,全然不覺這日夜交替的變化……
她不知道今日她的舉動是對是錯?!她不是什麼大家小姐,不懂得那些驚世的大道理。只記得她進宮的時候,阿娘站在宮門口握著她的手說︰當了侍女,要听主子的話,把主子伺候好!那句話她記到了現在,一直努力的做好主子吩咐的事,當一個听話、乖巧的侍女!懶
可當了王後,卻忽然不知道要怎麼做了!封後典禮那夜,她坐在鳳床上,把阿娘的話又在心中細細地過了一遍,頓時了悟,做侍女要伺候好主子,王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唯一的主子就是寧王,所以當王後頂重要的就是要把寧王伺候好!可是……寧王都不來雲宣宮,那她如何能伺候呢?
所以,她去找了章樂了!她知道寧王的整顆心都在章樂的身上!她不奢求能得到寧王全部的寵愛,她只要那麼一點點,能讓她為寧王生個孩子,無論王子還是公主,這樣她的後半生就會有所依靠!
侍女們進來了,她們腰間佩戴的環佩發出‘叮叮當當’的撞擊聲,猶如奏樂般,煞是好听。
她抬起眼簾,看著侍女們腰間的環佩,那曾經是她期盼過的東西,青翠的色澤,繁復的雕刻,是宮中最高位階的宮人才準許佩戴的飾物,而此刻那些環佩卻在她的眼中普通了起來……蟲
一個個燭台陸續被侍女們點亮,整個宮殿又亮堂了起來。
她眯了眯眼楮,適應著這殿內驟然明亮的光線,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侍女們退下。
侍女們躬了躬身,排成兩列緩緩地退下了,輕輕揚起的裙擺,似乎帶起了殿內的冷風,一陣陣吹到人心間,寒涼了整個身軀。
她攏了攏衣領,起身來到了罩著燈罩的燭台旁。一個個燭台分別散發著柔和、微弱的光亮,合起來卻能如此明亮!
她不由得伸手取下了燈罩,放逐著自己去踫觸熠熠燃燒的燭火頂端,那些許的溫暖。
「嘶——」一口涼氣自她唇間逸出,她收回了被燭火灼痛的手,看著微合的掌心出神。
半晌,她舉起另一只手輕撫掌心,當指尖劃過紅腫的傷處時,一滴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
她側過頭,望了望殿門外,那漫漫地黑色,讓心不由得慌亂了起來……
以前的她,是最喜歡這樣的夜晚的。因為到了晚間,主子歇下後,那是屬于她個人的時光。她可以做好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笑,可以說話,甚至可以做些女紅,縫制些荷包、香袋之類的小物件,拖經常出宮采辦的小公公帶出去,換些銀兩,給家里捎去。那時候她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多存點錢,治好阿娘的病!
可是,現在她不是小侍女了,而是堂堂的王後!她曾經那麼高興,還以為有錢能給阿娘治病了!但,前幾天她派去給家中送銀兩的人,卻把銀錢原封不動的給帶了回來,還告訴她,她的遠方親戚早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呵呵……遠方親戚?!那可是生她的阿娘啊!可是她不能承認,不能!因為她現在是章樂!是寧國的章王後!
她眼中的不甘在激蕩,為什麼上天你如此不公!同為女子,為什麼章樂什麼都有!能夠享盡所有人的寵愛,可以嫁給俊美絕世的第一公子!享盡夫君的疼愛!就算夫君死了,也可以再次獲得陛下的恩寵。陛下親手奉上的後冠,她不屑一顧,還把這沉重的後冠硬戴在我的頭上!
我承認!初時,我確實竊喜過,以為自己交了莫大的好運!那可是王後的寶座啊!是多少豪門貴冑家的富貴小姐夢寐以求的!可是,此刻,我才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一個用金粉涂刷的夢而已!這雲宣宮夜晚直入骨髓的寒涼,比任何責罰都難耐!瞧!才半月,我就已經受不了了!我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點枯萎,所有的感覺也在一點點消失!今晚,我還有眼淚,還知道痛,明日呢?也許明日什麼感覺都沒了!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軀殼!
她幽幽地發出一聲長嘆,把燈罩又放回了燭台上,每件東西都有自己原來的位置,而她也該收拾起悲涼的情緒,繼續端起虛偽的笑臉,做那個冒名頂替的王後了!
拖地的裙擺拂過地面,發出的‘沙沙——’聲,像極了腳踩過秋日落葉的聲音。那一刻她恍然才發覺,那以前讓人仰視的、夢幻般華美的衣衫上那彰顯尊貴的金絲繡線,實則是頹然沒落的色澤,最適合萬物蕭條的秋天!呵呵……現在的自己確實適合穿這樣的衣裳!
「叮當——叮當——」環佩踫撞的響聲又在回廊回響,悠長、清脆……
難道……難道是……是陛下?!
她一驚,望向了殿門口,心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果然,那讓眾多寧國少女魂牽夢縈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她壓抑著欣喜,快速低下頭檢視了下自己,就在距離殿門口幾步遠的地方跪了下來,「臣妾恭迎陛下!」
「起來吧!」雲宛馮連眼皮也沒有抬,就掠過她來到了殿內。
「是!」她諾諾應允,用手捏住裙擺,盡量優雅地站起身。
雲宛馮看著眼前這個身著華服的王後,口微微張了張,但卻發現確實沒什麼能說的話。
這個人對他來說,是全然陌生的!可是居然就成了他的王後!他名義上的正妻!命運真會捉弄人,如果那日在掬樂樓內,試穿
王後朝服的是其他人,那麼今日的王後也許又會換成另外一張陌生的臉龐了吧!
他輕咳了下,切斷了這些惱人的思緒,踱步到了床邊,「過來!」
眼前的女人似乎很錯愕,愣在那里沒有動,他的眉心微微一蹙,「怎麼?不願意孤留下來?」
小紅心中溢滿欣喜,咬著唇羞澀道︰「願……願意……」
他輕輕拍了拍床沿,「過來吧!」
「是!」她快速走到床邊跪了下來,依舊低著頭,抬起手準備解開他的衣帶,替他褪下衣衫。
他的身子往後一退,迅速避開了,她疑惑地抬起頭,他臉上略帶嫌惡的神色刺痛了她的眼,她怯懦地放下了手,跪在那里不敢出聲。
片刻之間,他身上的衣物已經盡退,她的臉頰燒了起來,垂下眼,不敢朝他看去。
「月兌衣服!」耳邊掠過他冰冷的聲音。
「是!」她的手放在了衣帶處,卻扭捏著不肯解開。
他不耐煩地呼出了一口氣,伸手拉過她。粗暴地一陣撕扯,前一刻還完好華美的衣衫,即刻變得殘破不堪,被隨意丟棄在地上……。
沒有前戲,沒有溫柔,他甚至沒有吻她,就那麼挺身.進入了她……
他開始動了……
她咬著唇,忍受著撕裂般的疼痛,卻不敢痛呼出聲,枕上那濡濕的痕跡,已經分不清是額角滑落的汗珠,還是眼角落下的淚水。
她卻依舊傻傻地希望,以後的每個夜晚他能來這里,哪怕他讓自己這麼疼?!
但,最後的那一刻,他口中呼叫的名字,徹底粉碎了她心中的希冀。
她听到,他叫的是︰「樂!」
雲宣宮內的燭火還在燃燒,風從敞開的殿門口肆無忌憚地沖撞了進來,火光搖曳,床邊的輕紗幔帳被風撩起,露出了躺在床上,被人凌虐過,未著寸縷的身軀……
她也不知道就這樣躺了多久,才被匆匆跑進來的宮人喚回飄遠的神思。
「王後……王後……」宮人跪在輕紗幔帳外,氣喘吁吁道︰「先王的凝夫人病重!」
「凝夫人?是被先王幽禁在冷宮的那個?」
「是!」
「你先傳御醫去冷宮,本宮隨後就到!」
「是!」侍女領命急急起身,出了殿門。
她撩開些許幔帳,看殿內無人,才放心地下了床,從衣櫃內拿出新的衣衫,穿在身上。
酸脹的雙腿,還有從傳來的隱痛,讓她的步履蹣跚而緩慢。走到殿門口,實在難以忍耐,又怕耽擱時間,便讓人備了步輦,快速趕到了冷宮……
院內的樹木殘敗凋零,四周飄蕩著冰冷的氣息,如同一個碩大的冰窖,讓人心生畏懼!
她在侍女的攙扶下,來到了內殿,略略一環視,只有一張破敗不堪的木床,並無其它的擺設,硬要說特別的,恐怕就是那躺在木床上的凝夫人漾著異樣光華的臉,她知道那是人們常說的‘回光返照’,是人即將離世時,最明顯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