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玥的眼珠轉了轉,轉身來到了床榻邊,欣喜地拿起那個放置在角落的粉紅色綢布包裹,抱在了懷中,又快步走到了回來,越過雲宛馮身邊的時候,手腕被他牢牢抓住。
不是又不讓我走吧?!還想讓我和他同赴黃泉?可是,既然我現在是他的妹妹,那他了結了我,然後自裁,這也算不上殉情啊!她敲了敲腦袋,把那亂七八糟的想法丟了出去,想什麼呢?墨翼就在城門外,我和雲宛馮殉什麼情,還是趕緊勸他斷了這個荒唐的念頭比較要緊!懶
「王兄!」第一次用這個稱呼,她的身子抖了一抖,暗暗咬了咬舌尖,硬著頭皮又道︰「王兄!我既為寧國公主,豈能看到自己的國家淪為釋國的屬地,讓自己國家的臣民成為他國奴隸?!就讓我去吧!」這話能說得這麼慷慨激昂,她有點意外,抬起了眼,想看看他對自己這番富有獻身精神的話語的反應。
結果,效果出奇的好,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原本的決絕漸漸散去,握著她手腕的手微微松了松。
她乘勢一抽,自己的手就順利的月兌離了他的禁錮。
她輕呼出了口氣,剛走了幾步,她縴細的手腕又被他兀然抓住。
不是吧?又怎麼了?怎麼我想離開王宮就那麼難呢!
她郁郁地回頭,看著他。
他的手迅速下滑,和她十指相扣,「孤送你去!」蟲
她一愣,懷疑自己听錯了,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邁開了步子,拉著她離開了掬樂樓……
如果是以前,就算甩不開他的手,她再不濟也要奮力反抗一下,但此時她卻任由他牽著,緩緩地行走在出宮的路上。因為此刻他的身份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他現在是她的王兄了!那麼這次牽手,只能理解成他作為兄長對即將遠嫁的妹妹表現出的親昵,而沒有其他的感情夾雜在里面!所以她沒有理由拒絕!
一路出奇順暢,沒有任何阻礙地就到了宮門口,她的腳越過宮門的時候,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仿佛在進行一個儀式般。
我出來了!我終于出來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宮外的空氣,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出宮情景,真正降臨的時候,沒想到自己的心情會如此平靜!
她側過頭,看著他神色凝重的側臉,心中暗暗感嘆命運的奇妙︰這個人,逼著我進了宮,把我禁錮在王宮那麼久!但沒想到,今天還是這個人牽著我的手,帶著我離開王宮!好像,現在才發覺他似乎也沒有那麼令人討厭!
將要上馬車的那一刻,她微微抬起頭,雙眼被正午刺眼的陽光拂照而過,她的眼楮不適地眯了眯,那一瞬間,她仿佛看了一張絕美的臉龐出現在空中……
她一怔,停了下來……
「怎麼了?」身旁的他也停下了腳步,關切道。
「我……」她咬了咬唇,猶豫了下道︰「我想在離開寧國之前,先去一個地方!」
他略想了下,微蹙的眉心就緩緩舒展開來,「霧山山頂的小茅屋?」
看來除了沉香,還是他最了解我!
她輕輕點了點頭,「嗯!」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上車吧,王兄陪你去!」
自稱王兄,那是不是表示,他完全接受了自己和章樂是兄妹的事實?!她的唇邊暈開了甜甜的笑,「謝謝王兄!」
他淡淡一笑,扶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行進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霧山山腳,章玥堅持要單獨上山,雲宛馮了然一笑,也就留在了山下靜靜等候……
她的腳踏在上山的石階上,腳下的步子也隨著石階的升高,而越來越沉重……
時光似乎又回到了那沉痛的一日…
那天她從沉睡中醒來,看到的卻是雲宛馮焦急的臉龐,她當下就不管不顧地沖出了攬月軒,找尋岑襄而去,而他卻意外地並沒有阻攔,反而備了車馬,親自陪同她上了這霧山。
她已經記不起那天自己是以怎麼樣的心情踏上這條山路的,只記得自己推開小茅屋木門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孤零零躺在青竹床榻上的人兒,腦中就花白一片,眼前一黑,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經歷那次,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如此懦弱,居然會選擇用逃避的方式,來面對自己不敢面對的事實!
她的手再次觸上了那扇破舊的木門,輕輕一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像是一個老人深沉低啞的喘息。
她腦中陳舊的記憶也豁然開啟,隨著門漸漸的向內推移,那張讓她不敢面對的青竹床榻,赫然展現在了眼前。
沒有想象中的畏懼害怕,反而多了一絲親切之感,因為那是沉香最後停留過的地方。
她貼著床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躺在床上的岑襄,忽然從沉睡中睜開眼,對著她微笑。
她伸出手想點住他的笑容,指尖一踫,他就驟然消失了!
耳邊仿佛掠過他含笑的話語︰"我雖不是天師……但我的靈符比天師的還要靈驗!能讓你得償夙願,保你一世長安!"
她一愣,仿佛想到了什麼,抬起了雙手,伸到了脖頸處,取下了那條掛著銀鎖的項鏈,把銀鎖捏在了手中,用拇指在銀鎖的暗扣處輕輕一頂,銀鎖就從中間豁然而開。
果然不出她所料,銀鎖內什麼都沒有!
「沉香,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你早就發現了這個
銀鎖的秘密,早就知道我是宛凝公主對不對?!」
她看著空空的鎖芯,淚悄然而落,一滴滴打在了青竹床榻上……
她黯然地合上了銀鎖,又把它掛回了頸間,冰冷的銀鎖輕輕晃在她胸前,她抬起了雙眸,對著虛空輕輕呢喃︰「沉香!你的符咒好靈驗!果然像你說的能保我平安,幫我達成夙願!現在,我就要去釋國了!你出來!再給我的銀鎖加一道靈符好不好?」
夢囈般的話語,把她心中悲涼的情緒推到了頂點,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了下來,打濕了臉頰,滂沱了心肺。
忽然,她後背被什麼東西猛烈一撞……
她的身子微微一顫……
難道是……是沉香?!
她迅速回頭,眼中的欣喜被小茅屋破舊的牆壁打散,失望地垂下眼,卻看到了滾落在青竹床榻上的雪白的毛球。
誰用這毛球砸我?難道……有人!
她抬頭細細地把屋內掃視了一遍,卻沒發現任何異樣。
奇怪了!沒有人啊!那這毛球是怎麼砸到我的!
她把毛球放在了掌心中,吹了口氣,毛球上的毛,隨著她吹出的氣搖晃的時候,一雙黑溜溜的圓眼楮在雪白的毛球間若隱若現……
「啊!」她大驚失色,迅速把毛球丟在了床榻上,身子也隨即彈了來,拍了拍胸口,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鎮定下來。
她怯怯地抬眼,再次向床榻上瞟去,才看清楚剛剛那個長眼楮的毛球,原來是一直頗為可愛的小動物,此時,它正用兩支前爪撐著身軀,後爪奮力地往後延伸,那樣子仿佛是在伸懶腰。
「你是岑襄?」能問出這句話,就說明章玥的聯想能力是極其讓人佩服的。
「它不是岑襄!」一個沉穩的男聲,替‘小雪球’做了回答。
她眨了眨眼楮,再眨了眨,才確定這聲音不是從‘小雪球’口中說出來的,轉過身,往門外看去,只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立在門框中,那高大的身軀幾乎佔滿了整個門框……
慢慢地,他走到了她面前,那張被光影掩沒的臉龐,清晰地顯現了出來……
她腦中那個模糊的影像和眼前的人重合,她嘗試著叫出他的名字︰「冰劍?」
「丫頭,記性不錯!」冰劍的眼中露出了些許贊許,眼波一轉,對著床榻的方向招了招手,「過來!」
一道白光劃過,床榻上的‘小雪球’瞬間跳入他掌中,四肢一縮,又成了圓球狀。
她詫異地看著這一切,「這個是你養的?」
冰劍的嘴角勾了勾,「算是吧!」
「讓我模模吧!」她邊說邊把手,伸向他的掌心。
他臉色一變,手往後一退,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