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令,很久沒和你一起吃早餐了,還有……爸爸。」我低頭,順勢將蒸餃塞進了嘴里,夾得急了,忘記了蘸醋,嘴巴頓時無味,嚼了半天也沒嘗出個所以然來。
柳棉令掃了我一眼,將醋在我面前的小碟子里倒了點。
「讓你住家里你也不願意,非得住什麼教工宿舍,我看你還是退了那房子,搬回來吧。」
我想了想,點點頭︰「快過年了,這幾天,我就住這里吧。」
「什麼這幾天,是以後,以後都必須住在這里。」
「不了,開學後,我還是搬出去的好。」
「啪嗒」一聲,筷子被重重擱置在餐桌上,面前的年輕男子臉色有點陰沉,晶亮的眸子隱含著怒氣。
「柳棉絮,你非得這麼倔是不是,這家里有什麼,非得讓你搬出去。」
我被他盯得慌了神,我性子向來穩,無論面對誰都是一幅波瀾不驚的樣子,唯獨一個人除外。
也許是因為孤兒的關系,柳棉令從小就顯得比同齡人老成,加之他那過人的智商,在他面前,我反倒像個妹妹,如今五年未見,他顯得越發的深沉了。
幸虧之前就跟看護安姨打了招呼,他才沒發現這幾年我其實都是住在外頭的。
我咬了咬筷子,說道︰「家里不是小嘛,現在你又回來了,加上安姨,有點擠了,對爸爸的病不好。」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
「既然這樣,過完年,我就出去找個大點的房子,到時候,一個也不許少。」
我見他堅定的樣子,也不敢多說,他的心有多深,我沒底。
吃了飯,柳棉令去上班,我不放心爸爸,特地向學校請了一天假,留在家里陪他。
午後,雪停了,天氣不錯,我推著輪椅,陪父親在底下的小區里散步。
化雪過後的空氣微潮,卻是十分清新,其中還有股若有若無的梅花香味。
我們這個小區不大,綠化還是挺講究的,除了常綠的冬青外,當數銀杏和梅花最多了,只不過現在這個季節杏葉落得特別快,整個枝椏快光禿了,只有梅花還凌寒地開著。
「早上我好像听見小令說要張羅著買房子,有沒有這回事?」
「哦,他有提過,說是年後買。」
「那你怎麼辦?」
輪椅碾過從枝頭不斷滾落的到地上的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父親是想了一會兒才開口的,他的聲音很輕,貌似不經心,卻一字不落地滑進了我的心里。
「到時候再說吧,房子買了還得裝修,怎麼說也得明年才能搬進去了。」
「如果他買現成的呢?」
我頓時沒了聲響,是呀,如果他買現成的,以他的性格,我真的不搬不可以了。
「小絮,你瞞不了他多久的。」父親突然道,「你弟弟這個人你也清楚,精得很,你這樣整天不著家,他總會有起疑的一天,到時候,我恐怕……哎……」
我不語,听著父親繼續道︰「昨天我發病,進了「一院」的VIP病房,幸虧事先和阿安套好詞兒,說是你向來給安排在這里的,不然,你弟弟鐵定會起疑。」
「爸爸,我明白。」
「現在小令回來了,你們倆都有了工作,我的病也沒那麼糟糕,又不是什麼絕癥,你還是早點離開那個男人吧,這樣拖下去,你怎麼辦?」
「爸爸」
「爸爸還沒老糊涂,你這孩子從小心高氣傲,如果不是為了我們,犯不著這麼糟蹋自己。」
我頓時濕了眼眶,胸口抽搐得厲害,搭在椅背上的手也微微地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