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覺得,人這一輩子,總會有個人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滅且獨一無二的痕跡。
這個痕跡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長,可以稍縱即逝,亦可以深入骨髓,而柳棉令,這個幾乎伴我長大的男子給我留下的印記絕對屬于後者。
它就像上古時期的一塊頑石,經過上千年的水滴打磨,終究被穿出一個洞來,那個洞在心里生了根,或許某天撒上一掊土,再加上陽光的滋養,便能奇跡般地長出一顆苗來。
我堅定地認為我的心底就有那麼一顆苗,它刻著柳棉令的名字,因此也賦予了靈魂,從那個男子闖入我生命的那刻起它就在體內生根發芽,直至今日,根睫已深入我的五髒六腑,纏上我的胸口,把我的心勒得緊緊的,我呼吸一下,就是一抹痛,所以我不敢,不敢用力呼氣,亦不敢拿他的前途去冒險。
臨近萬巷的時候,天公不作美, 啪啪地下起雨來,春雨不大,卻極為密集,雨絲傾斜,透過細小的窗縫打進來,右臉一濕,我拿手去抹,抹到一片涼意,什麼時候,淚已決堤,而我這個始作俑者,竟然毫無知覺。
原生木漿制成的白色薄片飄入眼底,我垂首,接過,蓋住臉,深深吸口氣,便是浸透的一張。
「為什麼?」喑啞的聲音出口,將帶出的無限哀怨,任性地強加給這平和的午夜。
他不答,方向盤急轉,駛入別墅的大門,下車的前一秒,我一把按住他欲拔車鑰匙的右手,再一次重申︰「為什麼?」
我的執拗終于換得男人開了金口,然,卻不是我想听的話。
「在我的面前為別的男人哭的你有什麼資格問我這個問題。」
「他是我弟弟。」亦是我最疼的人,我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固執地認為是小令拿了那該死的方案,為什麼要親自派人將他送進監獄,如今還無厘頭地問我這麼個荒唐的問題,我拿不準,拿不準他縝密的心思。
「沒有血緣不是嗎?」他反問,寒眸延伸向遠處,「既然沒有血緣,何必管那麼多,給自己找不快。」
「如果今天進去的是你老婆呢,你會不會袖手旁觀,站在一旁看笑話。」
「不會。」絲毫未猶豫,月兌口而出的字眼刺入耳朵,通過耳內的神經直傳大腦,激得我不得不空出一手,撫上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人和人的差別竟如此大,身份地位不同帶來的待遇當真是天差地別,我在心里不禁懷疑起嬴錦廷應該是知道他老婆不似她的外表那麼簡單,盡管如此,但只要她是他身邊的人,不管多麼頑劣,到底是含著金湯匙的,動不得,傷不得,而其他人呢,命如螻蟻嗎,可以肆意耍弄嗎?
這個男人,可以對我發脾氣,對我肆意妄為,卻不會真正害我,那小令呢,他為什麼就不能放過,頭一次,心底竟然升起一絲由他帶給我的恐懼。
「嬴錦廷,你給得了我安寧嗎?」幾乎是下了決心,才松了牙問出,抵著重重壓力跟著他,我不想過錦衣玉食,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我只想在這個男人的羽翼下獲得一點點的安寧,說我自私也好,說我狹隘也好,我想要的並不多,以前以為,那簡單得唾手可得,可如今,我卻發現,似乎從來沒有擁有過這樣東西。
良久,都沒有回應,也許真的是太過于心痛了,淚水滿滿地盛在眼眶里,5.2的視力頓時潰不成軍,到底是我奢望了,怎麼會問他這麼愚不可及的問題,還是我走眼了,竟會覺得那握著方向盤的左手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松了手,抓緊手里的包包,打開車門,無視車里的男人,無視外面能澆滅我的大雨,失魂落魄地往屋里走去。
這一晚,他沒有回來,我就著**的衣服在床上趴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乏地睜不開眼楮,頭似乎有千斤重,撐起一只胳膊試了試,奈何身上實在沒有力氣,還未坐起,又沒出息地跌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