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騙你。」南宮耘輕輕說,不容置疑。
「沒有騙我,你就出去。讓我相信你娶我不是為了龍脈。你出去,在外面等我,好嗎?」綰急切地望著他挺拔優雅的月白色背影,似是希冀能看出一點他離開的動向,來安撫復雜傷痛的心。懶
「明姑娘,何必將二哥趕走呢?他雖利用了你,但這龍脈怎麼說也該有他的一份,便讓他留下罷。等到我們拿到龍脈,我便立刻履行對你的諾言,送你出宮。你此生大可不必見他。」南宮燁殷殷道,他一口一個明姑娘,狹長的目中閃過一絲精光,冷笑著掠過南宮耘微微一震的背影。
「原來你早都想要離開我。」南宮耘唇角一勾,微微一笑,「你本便不信我,再多一次又有何妨?我何必在意。」
他轉過身,眉目淡淡,看著綰的眸光如清風拂月,無害涼薄,俊顏溫文高貴而遙不可及。
他說,「綰,你的信任太奢侈,我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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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不知是怎樣從這句話中清醒,在南宮燁的半挾半扶下懵懵懂懂地走了那麼一長段路。實際上她已經完全不用南宮燁施手段利誘脅迫,便會很順從地听他的話,很平靜地分析內心的感應來源,然後告訴他往哪里走。南宮耘始終一言不發,兩步的距離跟在他倆的身後。
茫茫的水底似乎沒有個盡頭,兩面水牆不時有鯊的身影,里面的天說不上陰晴白夜,似乎一直便是這樣,看不見日月,看得清路,看得清方向,看不清人。蟲
南宮燁質疑地盯著綰,「出口在哪兒?!已經走了多少時辰了,怎麼可能還沒有到?!」
綰蒼白的小臉上沒有表情,淡淡說,「快到了。」
南宮燁長劍當啷一磕,不耐道,「明姑娘,你不要想耍花招!要知道,最後只能我幫你出宮!」他此言剛畢,忽然听到石子破空聲犀利,措手不及間已感到手腕一陣劇痛,低頭不禁慌神,一枚從後方射出的石子將他的右手虎口穿孔,又從他瓖鴿血紅寶石的佩劍上穿過。堅硬無比的紅寶石竟被一枚尋常的石子砸射得粉碎,簇落落和著掌上的鮮血留下。
「你!」
南宮燁勃然大怒望著南宮耘,如果眼光能殺人,或許南宮耘已經死一百次了。可惜,後者是不會跟他說抱歉的,甚至,連看他的余光都沒有。
南宮燁心頭狂怒,額上的青筋直跳,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強壓下一口氣來。
「我看看你的手。」綰淡淡的聲音傳來。南宮耘似是沒有听見,仍是沒有表情地看著茫茫的水波。
南宮燁一怔,將手遞去,心下飛快地盤算,瞧剛才南宮耘出手,明明心里是在乎這女人的。只要這女人對他深深恨著,他必會心神不寧,最後解決他的時候,自己才會少花些力氣。想到這,心中不怒反喜。
這又是一個幻界吧,始終走不出去,南宮耘淡淡地想。
一記輕微的破裂聲像一支離弦的箭,沿路卷起狂風大作驚濤駭浪。南宮耘臉色一變,上前攬住綰便走。綰卻怔了一下,撥下他的手。「別鬧,你怕水!」南宮耘不由分說抓緊她壓低嗓音低斥。
南宮燁和涼歡此時也已經反應過來,那細微處轟然作響的聲音——水牆坍塌!
兩邊數十丈高的巍然聳立驀地震動,瞬間垮塌,巨大的浪尖翻滾咆哮,一瞬間將四人淹沒。劇烈的沖擊力猛地沖撞在前胸後背,便如兩記沉重的鐵錘同時狠狠前後夾擊。綰听到南宮耘的警告提前深吸了氣,而巨大的沖擊力卻讓她一咳便是一口鮮艷的桃紅,被水一沖便就淡了。她原先在地宮門外受得撞擊就沒有好,那在外面的傷不比里面的幻象,轉換了幻境傷口自動便愈合消失。南宮燁大驚失色,不過他畢竟是一流高手惶恐中仍然鎮定,瞬間閉了氣睜開眼楮尋找綰的蹤影。生怕在此時將綰丟了他的龍脈夢又破碎了。
南宮耘麻利地將錦帶系在綰腰上,二人心里都清楚,如此呈乳白色的水面,會有多深。在這樣的水中被淹沒,還會有機會浮出水面嗎?
最終還是,生死相依。這樣的結果也不錯,她笑。
波濤翻滾依舊,而水下的動.蕩逐漸平緩,天可憐見,二人沒有離散。綰曾因陰影恐水,但原本水性並不弱。加之幾次的溺水經驗頗豐,她倒是很鎮定。只是,一個人憋氣能多久呢?綰以前試過這個,最多不過半盞茶時間。她猛地想起來一個問題,不管是南宮耘還是景離,他們都有相同的癥狀,就是肺脈的先天羸弱。那麼,一個肺脈不好的人,憋氣又能多久呢?
綰轉臉看向南宮耘,正巧,他也轉臉看她,似是知道她心中擔心所想,報以安慰一笑。
水下的光影交織,他俊美的容顏更多了幾分夢幻,先前的安靜恬淡化半數為溫柔優雅,半數為性感妖孽。玉容蒼白,櫻色的唇柔軟微抿。真是美艷啊
綰沒有再多想雙足一蹬,如一尾游魚飄飄然欺近他身,湊上自己的菱唇。
一股帶著女子清新和淡淡腥甜的氣息,不容置疑的涌入他早已疼痛至痙.攣的胸腔,南宮耘意識到她要做什麼,強忍著肺葉中巨大的疼痛想要將她推開,綰早料她會如此,一手摟緊他的脖頸,另一只手飛快地將一支珠釵塞進他推搡自己的手中然後翻手緊緊抓握住,這樣,他手中的珠釵尖端便無可奈何地緊抵著綰的小月復。這是深水
,劇烈的掙扎只會耗費體力,水波毫無章法的動蕩也隨時會讓那尖利的一端沒入她的月復中。
柔軟的輾轉間,綰感覺到肺腔中的脹痛,她笑著在南宮耘柔軟的唇上輕輕一咬,然後猛地將他向上一推。
心髒跳動得飛快,感應一圈圈刺激著她的胸腔,她知道,他們就快到了。哪怕他說,綰,你死,我不會獨活。到了最後,她還是想將生的機會留給他。不容置疑地留給他。
水面好像近了,她好像感覺到陽光落在自己臉上暖暖的感覺,只是,他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呢。腰上一時地一緊,刺激著她疼痛憋悶的肺,一下一下如針板在她的肺葉上擊打。什麼東西!她暈頭脹腦地解開了腰間的錦帶。
一個黑影,一個黑影攀了上去。該死!綰暗罵一句,肺中快要爆炸的感覺讓她渾身疼痛忍不住翻滾,不管周圍是誰還是空氣她都要先張口呼吸才行!六年前的那一幕忽的涌上心頭,落水,窒息,嗆水,翻滾著血沫的咳嗽這里不可以呼吸!她捂上口鼻,用盡力氣向那黑影游去。身形靈便像一尾劍魚,竄過去一把抱住那人的雙腿,將他向下拉。那人正是南宮燁,他正在奮力地想抓住南宮耘浮出水面去,此時不由大怒,不管不顧,一腳蹬在她的肩上。他也昏了,綰上不去,他也是拿不到龍脈的。
綰沒有要閃躲的意識,盡管讓他一腳狠狠踢在肩窩,不由一聲悶哼,卻不肯松手,死命拽著他往下拖。
南宮耘本已快浮到水面,卻發覺錦帶那端的感覺不對,一看之下,頓時有一種魂飛魄散的感覺。錦帶那頭空空蕩蕩,如一段白綾在水中飄搖。他欲立刻潛回,卻咬緊牙關,費盡最後一口氣息上竄出一丈浮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氣,立即重新潛回水中。他不是傻子,一時心急,卻救不了她又有什麼用。
他的下潛的身子幾乎成垂直狀,內息得到延續漸漸豐盈在身周,劈開水波速度之快令人訝然。他很快看到了兩個糾纏的身影,在上的黑色男子奮力踹著抱著他一條腿的瘦削女子,女子縴細的身影似乎這是靠著本能死死拽著那條腿,而已經沒有了反抗與掙扎的動作。
她,靜止著。
南宮耘一日之內,飽受兩次這種崩潰的失去與坍塌感,再沒有什麼理智可言,瞬間已到眼前,一手去拉綰,另一掌狠狠擊在南宮燁胸前。綰抱得太緊,以至于他一手竟然沒有拽下她。一個氣息用盡瀕臨死亡的女子,能有多大的力氣在承受一個高手玩命的襲擊同時,還緊緊地抱住他的腿,以防他暗襲自己。
他一時心痛欲裂,自己扳過她泛青的小臉,將混著丹田純靈之氣的氣息全部渡給她。這才覆身在她身後,用自己的身軀包裹著她,輕輕將她緊緊箍在南宮燁腿上的手腳松下。綰似是感應到什麼,又仿佛終于完成了什麼任務,乖巧而順從地松開了手,安靜躺在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