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苧……素苧……」
窗簾的一角被風輕輕吹起，靜謐的房間里，傳來男人斷斷續續地呻||吟聲，隱約著，似乎又夾雜著少許的痛苦。
「他一直都是這樣嗎？」
言雪站在一旁，揪心的看著床上的人，扭頭問著站在身旁的陳揚。懶
微微喘著粗氣，額頭還沁出細密的汗珠，在接到陳揚電話的時候，她是馬不停蹄趕來的。
什麼時候開始，在她心里，高大神勇的哥哥，竟是這幅為情所傷的模樣？
「是……」
陳揚點了點頭，是他忽略了，言桀上午折騰了這麼久，傷口感染，沒有及時處理，半夜發起高燒，被推進了急救室。
如今的言雪，接手了言氏集團，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大大咧咧的小丫頭了。
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如果不是實在看不下去，又如何會把言雪找來？
現在，言雪，是唯一一個，還真心實意關心言桀的人了。
「她的號碼呢？」言雪抿了抿唇，冷冷說道。
本來，她以為，安沛涵是最不適合言桀的。
四年前，對唐素苧，也是略有耳聞，當初，甚至還慶幸地以為，有個女人能夠把言桀從安沛涵那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拖出來。
可現在看看，唐素苧，甚至都不及安沛涵！！
縱然安沛涵再嬌氣，縱然她再惹人生厭，可至少，她是真的愛言桀，比起一個只會帶給言桀痛苦的女人，好太多太多了……蟲
除去小向念，這四年，她看見的，都是唐素苧帶給言桀的傷害。
言桀說，是他罪有應得。
可再大的罪，這麼多年的懲罰折磨，也該夠了吧！
「啊？什麼？」
陳揚錯愕地張大嘴巴，顯然沒料到，言雪毫無預警地跳轉話題。
「那個女人的手機號，」言雪不冷不熱地說著。
有些話，言桀說不出口，那就由她這個做妹妹的來說吧！！
從陳揚手里拿過言桀的手機，撥了一次，通了，卻無人接听……
言雪擰了擰眉，用自己的手機重播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就接通了。
自嘲地笑了笑，這個女人，是有多麼不待見她哥！
「你是？」唐素苧從喬定房間回來，洗了個澡，剛剛走出浴室，就听到了鈴聲，唯恐吵醒向念，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急急忙忙就接了起來，走到陽台。
「言雪……」言雪不咸不淡地說著，感覺到對方的疑惑後，補充了一句，「言桀的妹妹！」
「他生病了，你能來看看他嗎？」雖然對唐素苧再怎麼不滿，可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的，良好的家教，也讓她不會像潑婦一樣在安靜的醫院走廊大吵大鬧。
絲毫不意外地，被拒絕了。
「他今晚發燒了，一直叫著你的名字……」
「怎麼不關你的事了？他前幾天發生車禍，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為了救向念偷跑出去，傷口會感染發燒嗎？」
「哈？拜托，你講點理吧！安沛涵做的錯事，關我哥什麼事？」
「父親的義務？呵，唐小姐，向念就是我哥一個人的女兒嗎？也對，我哥除了沒有懷胎十月，這四年，這四年，他都是又當爹又當媽的……你真好，當年把小向念拋下，現在後悔了，仗著他對你的喜歡，就輕而易舉地把向念帶走了……也對，白白撿個媽當，誰不會啊？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拒絕這種送上門的好事……」
「呀！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你有苦衷？嗯，唐小姐，是什麼樣的苦衷，讓你可以對自己親生女兒四年不聞不問？」
面對唐素苧的淡然，饒是脾氣好的言雪，也被激怒了，幾乎是嘶吼著說完這一段話，直接扣死了電話。
突然的，就好心疼言桀……
這輩子，他受了太多他本不該承受的痛……
輕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扭頭，看見的，就是被陳揚扶著倚在門框處的言桀。
「哥，你怎麼出來了？」看著言桀蒼白的臉，言雪擔憂地問道，扶著言桀就往病房里走去。
「雪兒，你不要怪她……」她沒有錯，錯的都是我。
「哥……！」言雪嬌嗔到，卻又帶著少許的斥責。
就算真的喜歡一個女人，也不是這麼縱容的吧！
「這麼晚了，快去睡覺吧，明天你還要上班呢……」面對言雪的抗議，言桀徹底無視且不說，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不喜歡別人說唐素苧怎麼怎麼不好，一點都不喜歡。
哪怕，這個人，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哼！哥，你信不信？早晚有一天，你得死在這個女人手里！」言雪憤憤然地說著，跺了跺腳，賭氣地離開了。
言桀躺回病床上，閉上眼楮，揮了揮手，示意陳揚也去休息。
直到室內恢復死寂般的靜謐後，緊闔的眸子才緩緩睜開。
死在她的手里？！
對現在的他來說，就算死在她的手里，那也是一種幸福。
……
……
優雅的咖啡廳里，
言雪和唐素苧相對而坐，在垂眸攪動著面前咖啡的同時，彼此又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方。
唐素苧根本沒想到，在昨晚的反唇相譏後，今天，兩人竟會如此平靜地坐在這里。
早就听說言桀有了妹妹，本以為，不過是個嬌滴滴地富家千金，卻沒想到，竟是這般漂亮地落落大方。
言雪小抿了一口咖
啡，四年前，在慕家宴會的時候，和唐素苧有過一面之緣，也沒想到，她的變化，竟是這般驚人。
四年前，她穿著紅色露背裙，驚艷全場，如今，她穿著平常不過的休閑服，可在她看見的是，卻是她眉宇之間，滿滿的故事。
「說吧，找我什麼事！向念還在家里等我呢！」
唐素苧不是會拐彎抹角的人，開門見山。
恰好，言雪也從來不是什麼扭扭捏捏的人，紅唇輕啟，聲音柔和，卻又不容置啄，「你去看看我哥！」
「為什麼？」唐素苧抬眸，挑了挑眉，「長痛不如短痛，見一次面，能改變什麼嗎？」
「是不能改變什麼！可就像你說的，長痛不如短痛，唐小姐，如果你和我哥真的沒有可能了，請你把他傷的徹底一點，讓他對你徹徹底底死心！」然後，去尋找新的幸福。
「放心吧，我會的，」唐素苧垂眸，倏地扯唇一笑，「言小姐，其實，我要結婚了！」
唐素苧這話說的可是深層義。
她有愛的人，所以要結婚了。
無非在間接告訴言雪，別太自以為是，言桀在她心里，根本什麼都不是！！
良久的沉默。
唐素苧輕咳一聲，拿起旁邊的包包，「如果言小姐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今天的咖啡，我請吧！就當謝謝言小姐給了我一條出路。」
一條可以擺月兌言桀的出路。
不顧言雪紅一陣白一陣的臉，唐素苧瀟灑地站起身離開。
走出咖啡廳，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倏然覺得好笑，她跟一個小女孩計較什麼呢？
真是無聊透頂！！
正準備開車回去，想起剛才言雪的話，又驅車去了醫院。
昨天剛來過一次，這一次來，已經是熟輕熟路，只是，走廊上那刺鼻的消毒水味，還是讓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不喜歡醫院的味道……
唐素苧剛剛走進病房，正躺在床上睜著眼楮看天花板的言桀一個激動，作勢就要撐起身子。
「哎，你別動啊……」見言桀蒼白著臉，吃力想要撐起身子的模樣，唐素苧小跑過去，按住他的身子。
他都這幅樣子了，出了什麼事，她可承擔不起！
冰藍色的眸子倏然亮起，喜悅之心，根本無法言說。
言桀伸出手，順勢握住了唐素苧的手，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你是特地來看我的嗎？」
受寵若驚！！
是不是，習慣了，在唐素苧面前，把自己擺在最低的位置，所以，她一個細微的舉動，就能讓他開興奮很久？
「不是，」唐素苧冷著臉說道，絲毫不留情地潑了一盆冷水，決然地從言桀手心抽出自己的手，「我今天是來告訴你，我準備結婚了！言桀，你也不小了，請不要再做那些幼稚的舉動，會給我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
唐素苧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言桀，作勢就往外走。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她的任務也完成了！
手心驟然失去的溫度，胸口似乎也跟著空了一大塊……
還沒調理好自己的情緒，伴隨著唐素苧果斷的聲音落下，只覺得自己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接下來的話都听不清楚了，耳邊只不停回蕩著這兩個字——
結婚……結婚……
她要結婚了？
那他怎麼辦？
唐素苧，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在她想要離開的時候，下意識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是……他嗎？」
這個他，不必多說，彼此卻都心知肚明。
冷冷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大掌上，唐素苧扭動著手腕，卻始終掙扎不開分毫。
呵，她都快忘記了，這個男人霸道的性子！
譏誚地笑了笑，鄙夷的目光，沒有絲毫掩飾的落在言桀身上，「我要和誰結婚，不需要你多管閑事……反正，永遠都不會是你！」
「唐素苧！！」
倏然拔高聲調地大吼，唐素苧的身子也跟著抖了抖。
「我耳朵還沒聾！」伸手揉了揉耳朵，不悅地說道，「放手！話說完了，我要回家了！」
「唐素苧，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你可不要賭氣！」
「賭氣？我賭什麼氣？和誰賭氣？」唐素苧佯裝听不懂言桀的話，臉上突然浮現了一抹小嬌羞，「的確，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就是因為深愛，才會有結婚的打算！」
深愛……
這兩個字，如同一把利劍，狠狠地戳中言桀的心口。
疼……
好疼……
抖動著唇瓣，原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是毫無血色，扣著唐素苧手腕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幾分，幾乎是硬生生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素苧，原諒我，就真的這麼難嗎？」
「原諒？你又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說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唐素苧說著，大眼都眯著彎彎的月牙兒，「我倒要感謝你，謝謝你，把女兒帶的這麼好……」
「可當年……」
「當年的事，我已經忘了！」言桀話還沒說完，唐素苧提前出聲打斷了，「當年是我不懂事，言桀，以前那些好的壞的，我什麼都忘記了，現在，我要重新開始我的人生了！」
轟！！
晴天霹靂。
她的意思是，對他，她不愛了，也不恨了？
就跟路人一樣，無愛無恨……
唐素苧，你要重新開始你的人生，可我怎麼辦！！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怎麼可以！！
無力地松開扣著唐素苧手腕的大掌，原來，當心痛到極致，麻木地就連痛都感覺不到了……
素苧……
我用了整整四年贖罪，為何還是這幅局面？
你告訴我，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你的心！
該怎麼做，你才會心甘情願回到我的身邊！！
本來以為，只要得到你的原諒，你就會回來我身邊，卻發現，就連恨，你也不曾給過我……
突然想要大笑，笑自己愚蠢的自以為是，笑自己犯賤地總是失去後才知道珍惜。
「我先回去了……」看著言桀臉上悲切的表情，在自己心軟之前，唐素苧丟下一句話，逃離似的離開。
看著唐素苧倉皇的背影，言桀嘴角嘲諷的笑容更大了。
呵，他是洪水猛獸嗎？
你就真的，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
唐素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糾結？
當我緊緊握著你的時候，我怕弄疼你，怕自己的霸道強勢，又讓你厭惡。
可，當我一松開你的手，你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就連多陪我一分鐘，也不願意……
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
……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即逝。
毫無波瀾的生活，好似又回到了拉斯維加斯。
喬定那批軍火早已處理好，現在一門心思撲倒準備婚禮上。
婚禮從大場面到小細節都是喬定親力親為，一點一滴，全是他的心血和汗水。
唐素苧心疼他，卻又敵不過他的固執。
每次想要插手幫忙，可喬定總是不咸不淡地一句，讓她帶好向念，做好當讓所有人羨慕的新娘就夠了。
喬定每次說這句話，眼楮里溫柔地都能滴出水來，讓唐素苧無法自拔地沉淪其中。
現在的生活太幸福圓滿了……
甚至，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可事實證明，老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在你過分幸福的時候，總會安排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向念發燒了！！
六月炎熱的天，毫無預警地，發高燒。
唐素苧抱著早已燒的迷迷糊糊地向念去醫院，掛號，就診，手忙腳亂。
喬定一大早就出去了，打電話給喬定，卻是關機了。
唐素苧六神無主，最後，還是在醫生的帶領下，才抱著向念找到輸液室。
39°7！
不僅僅要打退燒針，還要輸液。
打針的時候，向念叫的聲嘶力竭，唐素苧心也被狠狠揪起，可在醫生護士的幫忙下，還是順利打完針。
輸液的時候就麻煩了。
先是打手背，好不容易扎進去，她手一動，針移了位，不得不重新扎。
左右手都扎過了，最後，無奈之下，打頭部。
好不容易扎進去，護士用膠布在她額頭纏了好幾圈，可向念不停搖著頭，最後血液循環到針管里，不得不又拔掉。
看著向念早已身上的小針孔，唐素苧心疼個半死，恨不得能代替她受這份罪。
「寶貝，別哭……別哭……」
耳邊向念的哭聲已經沙啞，唐素苧橫抱著她，拍著她的後背，看著她紅紅的小臉，她也跟著想哭了，「護士，打了這麼多次都不行，能不能改吃藥，不輸液啊？」
她舍不得，舍不得向念再受這份罪了。
「她燒的這麼厲害，怎麼能不輸液？這位女士，我看你是第一次當媽媽吧！發燒這種事，耽擱不得的，腦子燒壞了的小孩子多得是……」護士看著唐素苧，語重心長地說著，「她現在這麼激動，根本沒辦法打啊！你想想怎麼把她哄安靜了吧！」
向念似乎也听懂了護士話里的意思，哭的更加大聲了。
壞人！
嗚嗚，他們都是壞人！
「爹地……爹地……」向念扁了扁小嘴，邊哭邊一聲聲叫著言桀。
「孩子要爹地了，你就把孩子爹地找來呀！」護士說著，斥責地看著唐素苧，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想害死孩子，就趕快把她哄好，我們可以把她溫度降下來……」
這幅情況，她都替她們著急。
真的是沒踫到過這樣子能哭能鬧的孩子，也沒見過過當媽的這麼沒用的！
不是親生的？
可看著又不是啊！
在護士探究的目光下，萬般無奈，唐素苧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言桀。
上次攤牌之後，本來還怕言桀不接電話，可響了幾聲，就快速接了起來……
等言桀風塵僕僕趕來的時候，向念哭累了，已經在她懷里睡著了。
「我來吧……」
言桀接過孩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的心跟著驚了驚，看著唐素苧眼光也多了少許斥責，「怎麼會讓孩子燒的這麼厲害！！」
「我……」
唐素苧張了張嘴，卻無從解釋，她真不是一個好媽媽，就連孩子生病，一個人都沒辦法搞定，還要麻煩言桀……
「別多說了，趕快把溫度降下來才行！醫生怎麼說？要不要找李媵來？」
言桀問話的瞬間，護士已經拿著輸液瓶走過來了，這次打得是腳，言桀抱著向念，拍著她的胸口，這一次，竟然沒有驚醒……
「你早點來，孩子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嘛！」
護士輕輕的嘟囔聲，一字不漏地，落入唐素苧的耳朵里。
驀然的，有種想哭的沖動。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她也很努力地哄向念，很努力地讓她听話，可……
低著頭，正自責黯然之際，手突然被緊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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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桀要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