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深,喬淵仿若一尊雕塑,維持著靳南離開時的姿勢。
花姐姐會是他的天黛嗎?
他不敢再想下去。
她不是的話最好,他早接受了她已經死去的事實,不能因為一個相似的女人,而亂了他的心神。懶
他該想的在城西早日建成別墅,以後搬遷到那里休養身體。
他該命令余坤馬上交出皇後血璽,再敢拖延就殺無赦!
他該再精心策劃一場轟轟烈烈的爭奪游戲,讓東南亞的主要走私團伙,全部服從自己……
這麼多的偉大計劃,都等著去實施,怎能為一個死去的女人傷神?
可是……
喬淵的腦袋里卻反復浮現出天黛的音容笑貌。每次雄心壯志擴展江山時,她都會用不自量力的話語勸導他,而如今思及此,他只覺心中抽痛,因為就算現在跟上天請求,她也不可能出現,不可能再跟他說半句了。
「黛兒……」巨大的失落感似陰影般無法控制地罩住他,令他無處可逃。
都過去二十八年,不要再想了!早該放棄了!樓下的女人不是她,不是!
雖然盡力說服自己,喬淵還是控制不住想起天黛執著深情的眼神。她放棄得太決絕,憶起那一串淚,那絕望哀戚的表情,他就覺胸口憋得慌,不得不大大地吸了口氣,以緩解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蟲
——
「我終是太傻了……以為曾經的山盟海誓是真的,以為你這樣的男人也會有一絲感情,以為我可以改變你……」她淒楚的聲音回蕩著。
「啊……!」他一拳打在書桌上,電腦的鍵盤砰地甩落。
深色的眸子在黑夜中射出不知是忿恨、還是惱怒,或者是受傷的懾人光芒。原來他那麼愛她,原來像他這麼狠心絕情又有毅力的男人,也有做不到的事、忘不了的人。
原來,時間並不是世上最好的療傷藥,他以前未刻意留意的點點滴滴,清晰得如同昨日,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深刻。而一旦跟她相關的人和事出現,就會刺激著他的神經,比拿槍對準他的腦袋還要殘忍一百倍!
她的影子比她本人霸道難纏,絲毫也不放松對他心靈的鉗制。
她那麼溫婉柔弱,可一旦決定離開,卻是永遠!
壓不住心底沉重的傷痛,喬淵捂住胸口站起來,轉身走進陽台。
**
已是深夜,園子里幽靜無比,兩盞路燈的光線自樹枝間透出來,照在縴細的白色身影上。
喬淵的注意力不可抵擋地全被吸引了過去,一瞬不瞬,直到眼角微微發熱,他才用力眨動干澀的眼楮,控制不住下了樓。
雨桐這幾日精力耗費太多,即使到了這陌生到讓人惶恐的環境,也很快睡去。花姐姐便趁著這機會,無聲無息地來到園子里。
她甚至忘記了披上外套,只穿著單薄的睡衣就蹲在草地旁,用柔女敕的手指扒著泥土,最珍愛的向陽花種子用紙包著,放在旁邊的石板地上。
夜寒露重,手指冰冷而僵硬,沾滿了泥土,但她絲毫不在乎,好似感覺不到疼痛,每次刨土都做得認真而專注。
臉蛋被長發覆蓋,白色的身影格外嬌小,偶爾傳出一聲輕咳,直到黑色的高大身影擋住了路燈的光線,她才皺著眉抬頭。
那一瞬,喬淵如受雷擊,整個人僵在當場,不能動彈。
咫尺之遙,記憶中完全一樣的精致五官,連每根睫毛都莫名熟悉。他深情的黑眸緊攫住這個柔弱女子,連眼也不敢眨一下。
是她麼?是今生都放不下的女人麼?
她的縴瘦,她的憔悴,還有她憂郁的眉眼,告訴他,她就是自己的黛兒,提醒著他不是錯認。除了她,還有誰可以擁有這份勾動他心的楚楚韻致?
黛兒?
黛兒!
無法言喻的激動似巨浪般沖擊著他早已腐朽的心牆,令他無法自恃。只是——
她平靜冷淡的表情刺痛了他的眼,她下一句月兌口而出的輕聲問話,毀滅了他傲人的自制。
她說︰「你是誰?為什麼擋著我的光?」
「黛兒!」喬淵啞聲怒喝,雙眼幾欲噴出火來。
那清冷的眸子終于多了絲波動,正當他為此而心跳加速時,她卻又淡然自若地往旁邊挪了挪,沒理會他用整顆心喊出來的名字,繼續低頭刨土,仿佛他完全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那樣的漠然與冷靜,像一把利刃猛插進他胸口,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他的目光依舊無法自她身上挪開。
忽然,她的指尖踫到了小石頭,傳出疼痛,小手不由自主縮了一下。
他立刻蹲下去,抓起她的手。
「你在做什麼?」不管她是不是天黛,他都看不下去!
花姐姐甩開他的掌握,低頭,不放棄地挖坑。她要重新種植向陽花,要種好多好多,一個園子滿滿的都是。在天兒很小很小的時候,還不會說話,他看到屋前的泥土里,有一株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小花,便興奮地拍著手,小嘴蠕動,女敕女敕地喊著「媽媽……」
那是孩子第一次喊「媽媽」,那是她歷經生死磨難後,第一次感受到幸福和希望……
于是,她發誓要在院子里種很多很多漂亮的花,讓那天的回憶永遠留住。
「別挖了!你到底在做什麼!」喬淵粗嘎的低吼聲,在夜色里震動人心。
他擋住光線,真討厭!花姐姐索性換了個方向,背過身子不屈不撓地刨下一個坑。
「該死!」喬淵難以忍受這樣的冷漠與無視,曾經全心全意愛著他的那個女人呢?只要他出現,她的目光就會專注追隨他的女人呢?
他猛地提起她的身子,克制不住搖晃了幾下,咬牙道︰「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藍天黛?是不是我的黛兒?是不是她……你到底是不是?」
花姐姐忽然被嚇住了,驚慌失措地張大眼,被迫望進他幾欲發狂的眸底。
「說話啊!該死的……你到底是不是她?你回答我!」他臉色駭人,雙手用力地將她緊錮在懷中,令她動彈不得,「你就是我的黛兒,你沒死是不是?」
「放開……」
「休想!一輩子都不放!」沙啞的聲音仿似警告,可花姐姐卻絲毫感覺不到其中令人心碎的痛楚。
他想確定這抹影子的真實存在,想確定她究竟是不是心中的愛人?灼熱的唇霸道地覆蓋住她的小嘴,她驀然睜大了雙眸,世界在轉瞬間,驟然靜止了似的。
濃烈的男人氣息包圍著她,鋪天蓋地般席卷她的知覺。他的手臂結實有力,形成堅固的堡壘,不允許她逃月兌,唇舌逐漸變得貪婪,不可控制地吻得更急、更深。
她開始掙扎,帶著幾分柔弱的哭音。
「痛……」
聞言,喬淵猛地定住動作,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放開她,但懷抱怎麼都不願松開。屬于她的芬芳氣息,獨一無二的甜美,再過十年、百年,他都不會錯認!
狂喜的淚水,猝不及防地沖出他干澀的眼窩。
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只為懷中的女子。
是黛兒!
親吻的滋味深植在心中,一如往昔。
這些年,他很多次想她時,會忍不住找來其他相似的女子。然而,她們都不是她,讓他連親近的**都沒有。
「我痛……」花姐姐皺眉,用力推著這個野蠻的男人。
他一根一根松開手指。她身子軟軟地往下墜,雙腿似乎無力支撐一樣,整張臉蛋都是恐懼。
「你……如果是她,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你在恨我對不對?你在恨我……」喬淵也哽咽地說不下去,心髒緊縮抽動。
何曾幾時,他這樣的男人也會如此害怕到瘋狂?
花姐姐睜大迷茫的雙眼,水光楚楚,而後突然對著他的手臂用力咬下去。他略一松手,她便回落到地上。她喘息著,揉了揉自己發痛的肩膀,重新蹲下。此時此刻,天崩地裂都沒關系,刨土挖坑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無論誰也阻止不了。
喬淵怔住了!站在旁邊,痛楚地閉上眼,原本激動到快要蹦出胸腔的心因她的冷漠而急劇降落,落至黑暗無光的煉獄中。
到底是不是黛兒?!她是怎麼做到的?怎麼才能裝得如此淡定?好似陌生人一般,連眼神都能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