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進來時她還在對著行李箱凝眉思忖。
「心心,」母親關切的走上來,「跟小敏鬧別扭了?」
心心回過神來,‘鬧別扭’這樣的話叫她頗感不妥,這是用在戀人情侶之間的詞匯,完全不該用在她和車敏身上。懶
她掖了掖耳邊碎發,不好頂嘴,沒吱聲。
母親拉過椅子跟她坐下。
「小敏那孩子也是在家太受嬌慣了,性子有些烈,直腸子性格,話沖,但心眼兒還是好的,有什麼不妥當處,你也別往心上去。」
心心更慍了,母親這話說的,仿若女兒是外人,車敏反倒是自家人。
她最看不慣父母向著車敏說話,「他是什麼個性無所謂,但是他沒有道理這樣糾纏人,這不是生意買賣,買不成第一回還能商量著買第二回,這是結婚,這是沒商量的事!」
她的口氣很 ,叫水夫人稍稍側目了一下。
水夫人道︰「也是啊,小敏也真是 ,這不,剛剛還給我出來難題呢,說近日要車太太過來擇日子!叫人怎麼回復他呢!我只能來跟你商量了?」
心心一听擇日子,氣更上來了,這簡直就野蠻人的做派。
她攥了攥手堅決表態︰「我不嫁他,結婚過日子不是小事,我沒辦法勉強自己,我但凡稍微能將就一些,也不會拒絕他,可我實在一點兒那心事都沒,俊佑說我天生容不下他,也或許真是這樣。」蟲
想到車敏對她說的那句‘我娶不著你誰也別想娶’的話,她生怒了,又直突突的添了一句︰「我真是看也不能看他,看也不想看他!您推不了他,我去跟車太太講明白!」
「可別那麼著,那樣還不得叫小敏恨上你!」
水夫人說罷這句,頗作難的嘆了口氣,知道四姑娘說話是從不這麼尖刻的。看來她是不能通融了。
「好吧,我去跟他解釋!」水夫人無奈起身,心心看著作難走出門外的母親卻忽然想到了婆婆。
哦不,不是婆婆,是俞羲叢的母親,是夏夫人。
夏夫人在她離開誰院後,給她打過電話,那時候她還沒有換號碼,但是她沒接,她不知該怎樣解釋她和俞羲叢的分手。
不知為何,她每想起夏夫人,竟是覺得有些母親般的溫和之情。
事實上心心此時想到的夏夫人也正想起了自己那已經過去了的兒媳婦。
夏夫人剛剛給兒子打過電話,這會兒正坐在自家客廳沙發上獨自感慨著,想兒子若是不離婚,現在心心的肚子該大起來了吧。
想起心心的溫溫柔柔,夏夫人不禁傷感。
叫她傷感的也不僅僅是兒子的離婚,最緊要的是她最近添了一樁心病。
前段日子她無意中听到丈夫夏罕聲跟小叢通電話,談什麼量刑十九年的話,听著口氣十分沉重,待丈夫掛了電話她問起時,丈夫卻支吾敷衍,叫她好生疑惑。
兒子自打離婚後回來那趟再沒回來過,過年都只是通了個電話,听說最近回來了,然而打了多次電話都忙得沒顧上到夏宅來。
夏夫人最近惡夢多,連睡覺也不踏實了,也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
今天在電視上看到美國華商總會在華考察的新聞後,她連忙又給兒子打電話,無論如何要他回來一趟,做母親的得仔細問問清楚。
然而焦躁等待的夏夫人此時卻忽然思想轉了個彎,兒子若真有什麼事的話,能對她說實話嗎?
夏夫人蹙了眉。
左思右想,最後她拿起電話給兒子的助理沃原撥過去。
既是兒子在華,夏夫人預想沃原一定也在國內,果然,此時沃原正在去往誰院的路上,老板隨團考察去了,他這個做助理的就相對來說算是賦閑。
夏夫人與沃原是在茶廳見面的,這一見可好,沃原走不月兌身了。
傍晚俞羲叢傳喚助理沃原,沃原用他那只有主僕二人才能听懂的語言說陪著夫人走不開時,俞羲叢立刻意識到怎麼回事了。
他掛了沃原電話,給母親撥過去,叫母親不要為難沃原了,有什麼話他晚上回去再說。
夏夫人也看出面前這位小日本不怕死不要命的武士道精神了,盤問到明天也別指望他出賣主子!
夏夫人悻悻離去。
夜里俞羲叢回到夏宅時,夏夫人正在婆婆房間學插花,俞羲叢沒有去叫,徑直上了自己臥室。
推臥室門的手是艱難的,他如今總是容易敏感,他已經不止一次的感受到︰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
他屏氣立到露台上,芙蓉粉面的妻子就出現在黑夜的玻璃上,無法遏制的疼痛襲上胸口,心心、心心……
他呼喚,這是他唯一的一劑良藥,可以緩解他的疼痛。
在听到自己被調查出那些問題時,他首先想到的是太太。
人生當中,最怕的不是你多年努力得來的成就忽然被清零消失,而是你不得不離開自己的牽掛,離開那本來以為會長相廝守相濡以沫一生的親人!
非常可怕,其實這段時間依然活躍在商場上的他,內心已經頹唐。
不是因檢方的繼續調查而頹唐,而是因為‘孤獨’,因為即將伴隨他一生的‘孤獨’而頹唐。
在擁有那個小女人之後,他忽然發現伴隨他三十多年的孤獨不見了。
雖然那個小女人一度很漠然,雖然那個小女人一直象個謎,雖然她心里一直有別人。
但是他擁有她,她守在他身邊,這至少比少年時期的父母要好一些,他想要她的時候,總是能找到她,找到家一樣的她。
她也不完全是冷的,她也溫暖,她總是笑微微,直至後來她心里有他了,她正在逐漸愛上他。
這一點他篤定,她是的,她心里已漸漸裝進了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