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羲叢清晨走時,水喇開眼叫住他。
從枕頭下模出一封信。
「到城里把這封信幫我發出去。」
俞羲叢一愣,轉而失笑的拿過信。
「心心現在還寫信?」他的意思是現在人誰還寫信,一個電話,一封電郵,三五分鐘搞定了,哪有人還寫紙信!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多嘴了,睡在松軟大枕上的妻子臉紅了一下,他忽然恍然大悟了!妻子是想用一下那老郵箱罷!一定是!
呵,他猜對了!
水就是想從那老郵箱里取出一封真正的信來!
所以她先給俊佑寄一封國際長信過去。
這倒好,隔三差五那郵箱里就來一封蓋了郵戳的信,都是從30英里的費城來的信件,誰寄來的?
那還用問?自然是俞羲叢的。
當然俞羲叢有時候到別處開會應酬,也會特特讓人去當地郵局投一封信。
于是,水隔幾日就能從那老郵箱掏出一封信,她每每踮著腳去那綠箱子里模啊模,樂此不疲。
不過俊佑的信始終沒來過,打電話質問俊佑為什麼不照她信上的要求來紙信時,俊佑給她四個字︰嫌你無聊。
水自嘲一笑!不介意俊佑的褒貶,是啊,在這高度發達的信息時代,她采用古老的投信方式真是有些矯情做作了。
可俞羲叢是真不覺得自己妻子做作,想著妻子坐在爬滿青藤的格子窗前寫信,想著妻子踮著腳尖去老郵箱掏信,呵呵,他心里說不出的幸福!
此時才明白,自己多年的辛苦原來就是為了老婆孩子,為了老婆孩子有美麗如畫的家園,為了老婆孩子有快樂滋潤的生活!
他想到這頗具中國味兒的‘老婆孩子’這樣的字眼,覺得親切極了、覺得親熱極了!
妻子現在很快樂,也很嬌氣!
那份嬌氣可人的很!
他喜歡妻子嬌嬌氣氣象個二十幾歲青春女子的樣子。
他就是要寵她慣她,要把她失落的童年尋找回來,要把她孤寂的青澀年華彌補起來。
他太寶貝自己這個小妻子了,這懷著一顆大肚的妻,是這異地他鄉唯一的親人。
他把她從遙遠的東方帶來與自己作伴,妻子是他的家,他是妻子的家,妻子將給自己生好多好多血脈相連的寶貝孩子。
她的肚子多麼神奇啊!
他寶貝的妻子多麼神奇啊!
他這個經年寂寞的孤獨者疏朗展顏了!
連睡夢中都在微笑著,夜夜都是在妻子睡著後他才能慢慢睡去,鼻翼間是妻子的馨香、耳際里是妻子淺淺的呼吸、腰月復間是自己女兒的揮拳蹬腳……
這所有的美妙,怎麼能讓做丈夫的他做父親的他不興奮!
過去他對自己過早失去正常家庭的遭際耿耿于懷,可現在發現一切都給他還回來了,而且還給他更好的一個家。
過去心頭蒙著的所有陰翳全不知覺中散開消失了。
陰沉的氣氛已經消失,明媚的生活豁朗展開。
此時的他,不由的心存感激,對生活、對妻子。
……
夏天過去了,牧場迎來金色爛漫的秋天。
水肚子里的寶寶又長大一些了,她的肚子更圓了。
周末,水挽著丈夫到鎮上的集市走了走,並不采買什麼,只瞧了瞧集市上的勃勃生氣。
俞羲叢其實是沒有禮拜天的,但這是在過去,現在不同了,現在每到周末,他必定賦閑,外面有金山銀山也不去掙它了。
他要陪她的太太。
上午轉集市,下午他牽著太太去牧場的群鴿房前,黑人馬夫正坐在麥堆上削竹子做鴿哨,很簡單的活兒,竟把他們夫妻二人看的出神了。
黑人馬夫在听到馬廄里的嘶鳴聲後撇下竹管小刀,料馬去了,好奇的水拿起竹管,在地上的麥秸上坐下來,她動手制起鴿哨來。
秋高氣爽的天氣,俞羲叢往妻子身邊坐下去,看了會兒妻子認真削竹的白手,他呵呵笑的仰面躺下去,躺在干爽的麥秸上,隨手拈一支細秸稈含在口上,看藍天萬里無雲,听空中鴿哨悠悠。
「寶貝兒,」他喚一聲,並不要妻子應他,他兀自說︰「看了我的信什麼感想?」
「感想?」水認真削著竹子,隨口出聲。
「噯!感想!」
「沒有什麼感想,就是覺得那個少年好早熟,那麼早就想著夜里干‘壞事’!」水故意往歪往偏說,說罷拿起削好的竹管‘ ’吹了吹管上的細竹屑。
「過來!」俞羲叢一把將她扳倒,摟進懷里,把她的臉蛋捧起,看著她的眼︰「心心,我等了你多久?九歲開始……」
俞羲叢在隔三岔五的信件里,把他少年時期的生澀與心情全面展示給了妻子,那個無家少年的寂寞、早熟、生理、向往與憧憬……
水清澈的眼楮仰看著他,輕輕啟唇,很慢很慢︰「怎麼那麼寂寞的孩子?」
「……!」俞羲叢沒說話,但眼楮里又有著萬千話,他的大拇指輕輕的摩在妻的白臉上。
水知道他的,明白
他的,那個孤獨的少年,那個落寞的少年,那個渴望家的少年……
「小叢,」
「……?」俞羲叢聲腔里有音。
水緩緩伸出一只手,去丈夫臉上輕輕淺淺的攥了攥,最後白手停在丈夫的臉上,眼目深深、溫柔母性、欲言又止︰「小蟲,」
「……?」俞羲叢看著妻子柔情似水的眼楮,知道她要抒情了。
他知道自己妻子已經是多麼愛他,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是多麼的幸福沉醉,但他沒有听過妻子坦露胸臆過。
他沒有听過妻子說‘我愛你’三個字,他渴望,渴望她表白。
他笑了,豈是妻子變得嬌氣了,他這個大男人也變的十分做作。竟然常常渴望妻子親口對他表白一次。
一次,一次就可以。
非常渴望!
妻子的眼楮溫柔母性,他知道自己親筆寫下的‘少年紀實’是感人的。
他在等待妻子的直抒胸臆。
「小叢。」水溫柔的摩挲丈夫的臉,把這個三十四歲的男人看到了骨頭里,她呢喃道︰「提前雇個月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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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應該不難,但是有些吃力,不知為什麼,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