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迦雖然心中對子況那陰柔的長相頗有微詞,臉上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又是扼腕又是深表贊同。
不過要說長相啊……沒有私心地說,怕是再沒幾個比自家夫君更好的了。
唔,夫君這個稱呼,這會兒念叨起來,居然能有種莫名的莊嚴肅穆之感。
嵐迦往回走著,不再理會木瑤對子況的溢美之詞,心中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
被沃野之事一攪合,那日墨宸還未就那問題作答。
那個雖有些丟人,卻對她而言,極重要的問題。
今日晚膳時氣氛若好,不如再問問?
思及此,她耳根發燙,步子也不禁加快了許多。
日將西斜,墨宸袖風一展,扶蘇殿內的蓋著夜明珠的綾光緞次第揭開,映得殿內如同白晝。
「我時常說,最可怕的不是多能耐的敵手,而是不斷拆你台的手下。你也知道,雖然我很敬重我的父君,但是他總是縱容二叔中容那不長進的。有他在那拖著後腿,就算哪天父君坐上了那個位置,與如今的狀況也不會有多大改觀。我原以為二叔就是能拆台的了,不曾想蚩尤神君手底下,也能有這麼一群能拆台的貨色,真是奇葩啊奇葩……」
少昊一杯茶水捧在手里,拿起了三回,每回都因自己那收不住的嘴給放下。
這會子又捏了杯子往嘴邊送,還一邊搖頭感嘆著。
墨宸神色如常,只是目光悠遠地說道︰「若他們有一方能全然為著這天下蒼生著想,我們又何必蹚這趟渾水?」
他們說的,正是前些日子發生的一件大事——
原本蚩尤與帝鴻之爭只是暗流洶涌著,明面上還都客客氣氣的。畢竟帝君還福壽安康著呢,誰也不敢做的過分。可容易翻船的都是陰溝,而容易惹事的便都是手下。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成大事者敗在自己的手下之中,有被出賣含恨而終的,也有被拖累欲哭無淚的。
蚩尤這次,就做了一回欲哭無淚的冤大頭。
貳負是他手下一員猛將,陸上行走健步如飛。九重天上若要無聊地狠了,舉辦個什麼跑步比賽的,怕是他認第二在沒誰敢認第一的了。
跑步靠的是四肢,上天向來都公平的很,但凡這等四肢過于發達的神祇頭腦都相對簡單。
若發達成貳負那樣……
因而蚩尤也知人善任地給了他一個武將之職。
若他安安生生地做他的武將,這戲還有什麼好唱的?
貳負也自知自己智力方面確實遜色,因而他倒是與危一拍即合。
說起來,危是貳負的臣子,實際上,他們便真應了那句狼狽為奸。
貳負就是那缺心眼的狼,而危就是那一肚子壞水的狽。
許是一千年前,危還未在貳負手下當差時,便和燭龍之子猰貐有些過節。燭龍雖活得久,倒也沒多大本事,仗著與帝君早些年的交情在九重天里也算有頭有臉,猰貐也就是一個老實善良的孩子,實心眼的很,成日里總當著眾仙說支持帝鴻即位的話,怕是什麼時候得罪了危都不知道。
前幾個月,猰貐不知怎的就單獨與外出喝酒的貳負和危踫上了。
一言不合新仇舊恨,加上酒壯慫人膽,這便打了起來。
也該當那日出事,原本危只想仗著人多狠狠地教訓猰貐一遭便是,沒想到猰貐除了力大無比之外,仙術方面就是個繡花枕頭。不過打了三回合,猰貐就咽了氣。
因趕上墨宸大婚,這後事經了陸吾之手辦下去,竟被帝君掩得極好。
陸吾悄無聲息地罰了貳負,把他拘禁在疏屬山中,還用他自己的頭發反綁上他的雙手使永受其苦;誅了危的修為,扔下凡界,永世不得入神仙道。
又經不住燭龍成日里在儲元宮哭天搶地的,趁著猰貐魂魄未散,命陸吾帶著巫師神醫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等帶著不死藥來去復活猰貐。
可不死藥這東西,能治百病、愈百傷、解百毒,死而復活這事卻是第一回用。
也算猰貐命大,第一回用這藥,居然當真就復活了。
這事情辦的極漂亮,兩邊自當無話可說。
可壞就壞在這不死藥上,復活了的猰貐神智時常,一日趁燭龍不注意逃去了少咸山掉進了敦水里吸了之氣,變成了一個赤身人面馬足的怪物。
那之後猰貐在少咸山的地界為非作歹,蚩尤實在無法再听之任之這才上報給了帝君。
少昊終于將那口茶喝了下去,潤了潤嗓子的他又說道︰「我看這回蚩尤失了貳負那員大將,他自己能忍也頂不住那邊的壓力,定要找回場子。」
墨宸點頭︰「身不由己。」
「那我們……」少昊又問。
「你說,父君會讓誰去處理此事?」墨宸偏頭問道。
「陸吾吧?好歹也要有始有終不是?要不是他那不死藥——說來有意思,不死藥因此事倒是成了禁藥被封進了巫山頂上的無垠鏡中,以後若是傷得重了怕是沒這等靈藥了。」少昊覺得口干,又喝了一口茶。
墨宸搖頭,劍眉微擰,緩緩道︰「恐怕,這事得
落在我的頭上。」
經這一提醒,少昊思忖片刻,陡然想通了其中關節。
他也皺起了眉頭,沉吟著︰「你這樣說,怕是這一石三鳥的計策跑不了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
墨宸的劍眉依舊擰著,任誰也猜不出他心中打算。
待少昊離開,已然月上梢頭。
剛鳴至三更,送少昊至殿門口,齊桑與子況還巋然不動地守著,只是光影的變換昭示著時間已由白日至深夜。
自回來一直便忙著,忙了一夜,也不知她睡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