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每個動作的發生都會導致像骨頭要散了一般，墨宸還能忍著痛動作流暢地寬衣解帶。
流暢到嵐迦看不出來異常，還以為他沒什麼事。
「也好，我去盛些天泉過來洗了傷口，然後再給你包一包。」嵐迦向外走了不過五步，忽急轉回頭，「傷口多麼？若是多的話，怕是要木瑤他們幫忙了。」
「不需要她們。」墨宸月兌口而出。
「嗯？」嵐迦不解地皺眉，「我沒個幫手，怕要忙到半夜了。」
「只能是你。」他堅定地像是在無理取鬧，手上的動作停了，看著她。
「為什麼？」她似乎又有點卡住了。
「你是我的妻子。」墨宸極自然地說出了一句不自然的話，話中含的意思太多，便是打死他也無法在解釋出口。
那件事只埋在胸口，與她隔得那樣近，卻永遠不會說出口。
身為一個潔癖嚴重的神君，他的心中早認定了的事——除了她，再沒別的女子可以看到他的身體，更遑論觸踫。
無論她會不會知道，這是他自己的堅守。
嵐迦只當他听了少昊的鼓動特意說些好听的在哄自己高興，又或許是變著法子在折騰自己。無論哪個理由，她都覺得沒太大關系。
她只淡淡一笑︰「那好吧。」
招呼著木瑤和七月備好東西，回到那張突兀的床前，墨宸血跡斑斑的衣袍已扔了滿地。
他拉了雲被蓋住，結結實實地躺在床上。
嵐迦擰了一把雲紗，坐在床邊，想到那雲被下墨宸的一絲不掛時，方局促了起來。
她手伸了三回，終究沒敢有動作。
轉身又擰了一把雲紗，閉眼呼吸了許久，這才轉身鎮定地掀開了雲被。
雲被下精壯而結實的身體生的瓷白如玉，白玉本當無瑕。
如今卻觸目驚心地斑駁著數十道深淺不一的傷口，大部分已經暗紅色結了痂，還有些正殷殷地往外滲著血。
嵐迦愣了，鼻子涌起一股酸。
「不疼的。」他說。
「嗯。」
嵐迦慌亂地掩飾著，伸手將沾了天泉水的雲紗朝著一處滲血輕擦拭上去，咬著唇一聲不響地清理著傷口。
靜默中墨宸指了指少昊放在桌上的藥罐子︰「得把那個敷上去。」
嵐迦點頭，慌亂地又放下雲紗拿過罐子聞了聞，她分辨得出是止血生肉的聖藥。
「會有些疼，後面還得把結了痂的重新清理上藥。」她的嗓子發干地提醒著。
「嗯，開始吧。」他說著，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
她的手顫抖著，怎樣也下不去那個狠手。舉棋不定間，抬頭對上他鼓勵的眼神。嵐迦這才咬著牙一發狠，手哆嗦著把第一道痂給揭開。
她小心翼翼地偷看他，他的面色穩如泰山。
四周空氣安靜地流淌，間或的水聲響起越發清幽。
她目光專注地看著手上的動作，輕柔地好似羽毛，低頭認真清理仿佛在擦拭世上最珍貴易碎的法器，生怕弄疼他半分。而他同樣專注，只為追逐夜明珠的光亮下她柔和的側臉。
隔了不多久嵐迦安定下來，純熟地已經把視線可及之處的傷口全部包好。
「得坐起來。」她又說。
他點頭，撐著她的手緩緩坐起，長發纏繞間，拂在她的手背上是絲滑的癢。
等到完全包扎好時，換了好幾遍的天泉水早被染得艷紅。局促地收拾完殘余的狼藉，回到殿中的嵐迦坐立難安。
墨宸那張斑斑血跡的床佔據了大部分空間，滑稽地將寢殿的布局打亂。
她看著他，欲言又止，想讓他換到自己那張干淨的床上睡去，又覺得這話怎麼說都不合適。
墨宸突然吃力地拉住她的手，他喊著︰「嵐嵐。」
心中的糾結全不見了，換成一股翻江倒海的委屈。
可她能說什麼呢，尷尬的關系，全都因為她單方面地動了情。
嵐迦低頭指甲嵌進掌心，極力克制著情緒，語氣低沉地近乎軟弱︰「我求你，不要再那麼叫我了。」
手掙扎著，想掙月兌，又怕動作太大扯到他全身密布的傷口。
而此時，他開始咳嗽，一聲又一聲然後連綿不絕。可他還是沒有放手，他知道，這回就算是死他也不會放手的。
那一聲比一聲更重的咳嗽，就像敲在她身上。嵐迦慌了，坐到他身邊，手也不敢亂拍，只能遞過一塊帕子，隔靴搔癢地幫他順著氣。
墨宸抓著帕子，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捂著嘴再咳了幾聲，偷偷地將帕子藏進袖口。
「你……」
她擔憂地看著他，恍然中下一秒就被他揉進了懷里。
溫熱的氣息包圍著她，想念又遙遠。
「你還是關心我的。」他說，有著一絲地不確定，還有著一絲地開懷。
濕熱的氣息隨著話語輕撓著她的頸窩，那七個字同時順著他的氣息鑽進她的心窩。心尖最柔軟的地方被撥動，情不自禁地回手抱住他，哪怕只是一場妖嬈的綺夢呢？
至少
這一刻的擁抱是真實的。
抱著他，也覺得孤獨。
嵐迦狠不下心對墨宸冷眼以對，卻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記不得是誰說過的，你永遠無法去戰勝一個死人。
因為她的故事已經結束，而你的故事還沒開始，所以你做的每一件事情，對的是應該的，錯的便是不如她。
123－124.何緣交頸為鴛鴦9－10
夜已深，他們如同冬日互相依偎取暖的小獸一般不知抱了多久。
直到他的呼吸變得綿長，久久不肯放，嵐迦才提議，讓墨宸到她的床上去歇著。
安頓墨宸睡下，嵐迦原本想去偏殿湊合一夜，又怕他晚上難受要人服侍，索性就在床邊趴著睡了一夜。
她終究放心不下他。
墨宸睡得很安穩，以至醒來時，有種不真切的茫然。
直到看見伏在床沿的嵐迦，他的臉上才浮上一抹真切的微笑。
他輕輕側身，單手支頤，黑發泄在枕上如同一條蜿蜒的河。
墨宸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在嵐迦如玉的面龐上滑過，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粉唇，還有那顆貫穿了前世今生的淚痣。
他看著，想著，指尖停留在她臉頰，仿佛一生都看不夠這樣的美景。
「誰！」
不知夢中受了什麼驚擾，嵐迦突然驚坐而起，還沒睡醒的她眼楮發直地看著面前墨宸。
突如其來地變故讓墨宸收手不及，俏臉溜走指尖觸手一片柔軟，他看向指尖，耳根發燒的同時手僵在原處。
嵐迦看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也不知被哪里來的邪靈附體。
她居然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十分艱難地問︰「你……的手……模夠了嗎？」
話音剛落，嵐迦心中就爆發一聲哀嚎︰開明神獸啊，求求您放過我的腦子吧！
而墨宸一經提醒，像是觸了電一般立刻把手縮回，訕訕地看著她，張嘴了許多回，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兩個人就這麼著，大眼瞪小眼的，直到嵐迦突然一聲驚叫地向外走去。
墨宸看著她離去，從窗前到殿門的距離，不知踫倒多少張無辜的椅子。他想喊住她，不住地伸手又收手，直到她推門出去也沒喊出聲來。
他怔怔的，目光收回至指尖，恍然回味著方才的觸感——他似乎，剛剛在不經意間輕薄了她？
翻遍過去五萬年的經歷，墨宸也不曾面對過這般尷尬的場景，他該追出去解釋？讓她靜一靜等她回來？
關心則亂說的就是這樣，墨宸從未如此苦惱，生平第一次發出感慨——若是少昊在身邊……
咳，還是算了。他要在身邊還指不定要出些什麼餿主意。
饒是墨宸胡思亂想了許多種可能性，接下來的事情完全超過了他的想象。
嵐迦不多久便回來了，一臉僥幸地端了一碗濃稠如墨汁藥湯進來，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她邊吹著氣攪動著碗里的勺子，順勢坐在床邊，一碗藥遞到墨宸面前︰「來來來，快把藥喝了，我特意掐著時間熬的。幸好沒誤了時間，不然藥效就發不出了。」
「……」
墨宸約莫覺得，自己怕是想多了。
他的妻子，咳，果然不是一般的仙子……
他心不在焉著，一碗藥懸在半空一時間忘了接過。
嵐迦還當是他不想喝，略微思忖片刻，了然而又大方地點頭，「原來你也怕苦啊？其實我也怕得很，不過不礙事，喝完了我給你糖吃。乖乖乖，捏著鼻子快點趁熱喝了。」
說著把碗推到墨宸手上，作勢要去捏他的鼻子。
大大咧咧的，墨宸的下巴都要掉了下來。
那聲乖，是從不曾有人對他說過的，被她這樣故作成熟的說出竟有難以名狀的可愛。墨宸笑著，接過碗把藥汁一飲而盡。
這藥確實苦了點，他皺著眉把藥碗遞給嵐迦，等著她所謂的糖。
只是好奇。
嵐迦心不在焉地接過碗，正想掏出隨身攜帶的糖豆兒時，卻模了個空。
哎？放在哪兒了？
她極力思索也沒個出路，只能一臉無奈地說道︰「那個……好像……」
無論是什麼表情，她靜止就是一幅畫，動著就是一副活動的畫。
她深吸一口氣，還想解釋，胸前微微起伏。
看著她想起方才的意外，墨宸只覺得口干舌燥，而面前姑娘淡粉色的唇便是解渴的源泉。
不自覺地扶住她的臉，過分靠近地氣息讓她害怕的閉上眼。
因為受傷而略顯干燥的唇貼上她的，有些粗糙卻在踫觸之間感覺更加清晰。
藥味掩蓋了他的身上桐花香，隱隱約約地氣息還是那麼好聞。
她沉淪著，隨著他的入侵，美好的感覺被舌尖上的苦澀所阻斷。她皺眉，含糊不清地突出一個「苦」字，心底的眷戀卻讓她越發不舍地回應著他的入侵。
後腦牢牢地被他掌控者，他的舌尖仿佛藏著劇毒，讓她失了力氣丟了理智。
顧不得手上的藥碗掉在地上，發出砰的響聲，她的手環住他的腰，還不滿足，從背後向上游移反手攀上他的肩頭。
苦味漸漸退去，是酸是辣又好像是甜，那麼豐富的味道攻擊著她的唇舌，還有她的心。
她覺得自己要融化了，融化在他的吻里，還有他的懷里……
得到回應的墨宸仿佛受到了鼓勵，不再滿足于僅僅是唇舌的交纏，另一只手本能地覆上她身前的柔軟，生疏地動作著，惹得她嬌吟出聲。
一聲嚶嚀，雙雙被扯回現實，他停了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而她更是手足無措地睜大眼楮看著他。
氣氛沉默地曖昧。
嵐迦忽的皺眉，起身就往茶案的方向奔著，拿起幾上那杯隔夜的茶直接往嘴里倒。墨宸不解，又看到她把茶水吐了出來時，心情忽然沉到了谷底。
被他吻是這麼難受的事情麼？
剛剛她還情不自禁地回吻，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漱口。
嵐迦沒有功夫管他，這麼著糟蹋了三杯茶之後，她終于停下，長舒一口氣說道︰
「終于不苦了。」
墨宸猛然抬頭看著她，確定她一點也沒有作偽之後，忽然笑出聲來。
「你笑個什麼？」她疑惑，作弄自己有很高興麼？
他卻越發地開懷︰「我覺得，很甜。」
———公司旺季的姑娘傷不起的分界線—————
我這個廢柴，病剛好又要出差了，4000字給大家，估計又得過兩天見了……我有罪……表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