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肖敬軒拿著這八萬元錢，並不急于去還賬，他心中開始有了創業的夢想，他想利用這八萬元作資本，去做點什麼買賣，賺些錢在手上還掉目前的債務才是硬道理。這天晚上他吃過飯，就把胳膊肘支在桌上，苦苦思索，做什麼事呢？開館子吧，開館子需要請廚師，請佣人，需要自己家的人去管理，他和楊瓊都在上班，抽不出人手，不行。開服裝店吧，開服裝店沒人去進貨，賣貨，不行。開茶館吧，開茶館需要天天在那熬更受夜地守著，而且還要厚顏無恥地去叫別人來打牌，更不行。嗯，對了，他忽然腦子里掠過一個念頭，那就是在哪里去買一套營業性的門面放在那里，說不定過些日子，房子增值了，就把它賣掉，會賺些錢，但是，買門面一般都需要幾十萬，這麼多錢又到哪里去弄呢？可以分期付款呀，說不定在分期付款的過程中房價就會上漲，這時又去找新的買主來買去，錢就出來了，就不用愁了，自己手頭就會得點利潤，假若房價下跌呢？但是這是門面，即使下跌，也不可能下跌很多。他在心里思來索去，大膽地構想著這一切，心中不覺喜滋滋的。
「你在想啥？」楊瓊收拾好碗筷後，從廚房里走出來，一邊解身上的圍裙，一邊問。
「楊瓊，我準備去買一套門面擱在那里賺錢。」
「你沒說夢話吧，現在家里經濟這樣拮據，哪有這麼多錢？」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去想辦法，去我的同學那借。」肖敬軒本想把實情告訴楊瓊，但又怕楊瓊生氣，就含含糊糊地隨口說。
「已經借了這麼多錢，還能借到嗎？」
「天無絕人之路。」肖敬軒不由笑了笑說，「如今房價一路上漲，買了放置一段時間，沒錢就分期付款，然後再把它賣了，現錢就出來了。」
「好哇，你覺著怎麼好就怎麼辦吧，我相信你做事的魄力和才干。」
肖敬軒利用下班之後的時間，行色匆忙地奔走在市內各個建築工地，他仔細地看每一處的房子，地段，價格。他不厭其煩，耐心而細致地向別人尋問了各個門面的價格，一般一樓的門面大概是每平米一萬多元，二樓的營業廳則是每平米三、四千元，他對這些門面和營業廳的價格心中有了數。後來，他在離車站較近的一處正在修建的工地上停留了下來，他看中了二樓的兩間營業房，他覺得此處地段不錯，雖然暫時較為冷清，但不久的將來即將為鬧市區，增值空間較大，而且，價格也適中，在三千元左右就可買下來。他一連向這個工地跑了無數次，他在工地四周徘徊逡巡，他和售房小姐討價還價。晚上，他躺在舒適而溫暖的大床上，輾轉反側，他一心牽掛的仍舊是那兩間營業房，他總覺得他得火速買下它來，心里才覺得踏實，為了把房子的價格壓得最低，他必須托他的一個親戚再去和開發商交涉下，因為他白天打听到他這個親戚和開發商是鐵哥們。最後，通過這個親戚和開發商的交涉，他以二千五的價格定下了它。他興奮地和開發商簽訂了一分預售合同，並預交了一萬元的定金，合同規定在七個工作日之內首付十萬元，否則視為違約。在以後的兩三天里，他東拼洗借，又在單位同事那兒借了三萬，湊夠了十萬元。在第四天下午，他向單位請了一下午假，他挎著一個背包，背著十萬元錢去售房處交錢。誰知，那個售樓小姐彬彬有禮地對他說，出納不在，無法收錢，他只得背著十萬元錢去中國農業銀行存了起來。後來的三天肖敬軒又打電話去交款，可售樓小姐卻說，現在那兩間房需要改建，等下再說。這樣七天時間一晃而過，肖敬軒這十萬元錢也沒交上，再後來他去交錢時，售樓小姐說房子沒了，已經賣給了紅木家私的老板了，最多賠償他三千元損失。這下可氣壞了肖敬軒，他氣急敗壞地跑到紅木家私老板那里去了解，原來紅木家私老板以每平米３３００元的價格買了整個二層樓。他明白了，房子在這幾天漲價了，開發商以高價賣給了紅木家私老板，他這兩間房最起碼開發商賺了１５萬。「開發商沒有誠信，出爾反爾，好歹也和我簽定了預售合同，怎麼就把我的房子賣給別人拿去賺錢呢？」肖敬軒一邊走一邊氣憤地自言自語。
「楊瓊，我今天心里真是氣憤極了。」他回到家里端起楊瓊為他倒的茶水咕嘟喝了一大口說。
「什麼事？」楊瓊焦灼地問。
「就是那兩間營業廳的事，開發商已高價賣給別人了，多賣了大概１５萬元。」
「這怎麼行呢？開發商也欺人太甚了，他這種惡意違約的行為真令人氣憤。你打算現在怎麼辦呢？」
「現在他們拒收我的錢，看來實在不行，我只好與他們打一場官司了。」肖敬軒那黑眼楮中流露出堅定的目光說，「我決定和他們拼到底，也要奪回我的房子。」
「敬軒，你可要想好，平時，我單位上的同事都說，打官司會花很多錢的，弄不好我們要不回房子不說，打官司還要花去很多錢。」
「別怕，我就不相信在目前這個法治社會，我會讓他把我活活吃掉不成？」
「要不，明天我親自去找那個開發商再談一次，你一個男同志去不好談，你的個性比較剛硬，強烈，也許說
不到兩句，你就會和別人吵鬧，這樣難以解決問題。如果我和他談不好，那咱們就打官司。」楊瓊說。
「行，就依你說的吧。」
第二天中午，楊瓊約了她單位上的一個要好的女同事曹葉秋一同來到售房部，售樓小姐彬彬有禮地叫她們坐著稍等會兒，然後，她拿起電話給開發商陳老板打了一個電話。不多會兒，陳老板就開著小車到了。此人矯健活潑，身材欣長，思路敏銳，面孔瘦削，衣服穿得齊齊整整，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
「這是陳總，這是肖敬軒的家屬楊瓊女士。」售樓小姐和藹可親地介紹說。
「你好，楊小姐。」陳總帶著嚴肅而冷峻的聲調說，「關于你家屬買的那兩間房子的問題，我想，現在房子紅木家私的老板買去了，已經沒有了房子，我補償你三千元錢，行嗎？」
「陳總，我是堅決要我的房子的。」楊瓊語調平靜而堅定地說。
「紅木家私的老板他要全部買，他已經交了１７０萬的訂金。如果從中間隔兩間出去，他不好做生意。當時，在七個工作日之內，你們又沒來交錢，我們就將房賣給他了。他已經和我們簽訂了正式合同，我們不可能和他打官司。」
「陳總，當時我愛人來交錢，你們說出納不在，這不是有意不收嗎？」楊瓊漲紅了臉說，「陳總，我希望你把房子賣給我，對我們老百姓來說，這房子對于我們相當重要，我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手了，卻又變卦了。」
「你說你在七個工作日之內來交錢了，你要拿出證據來。」
「證據，我自然會有的。當時，我愛人和你們售樓小姐多次通話聯系，而且，當天就到銀行去存款。」
「這些證據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的。」陳老板顯得神氣狂妄地說。
「你這個老板，怎麼就這麼不講誠信呢？做生意要有大將風度，哪怕再虧，只要你賣給別人了，就是別人的，你不能因為房子漲價就另賣。」曹葉秋帶著責備的口吻氣憤地說。
「反正房子現在沒有了。如果你要打官司，我就只好奉陪。這幢樓是我們三個老板合伙修的。到時，如果你贏了官司，把房子判給你，我們也不會配合你，你就難以辦房產證。如果判我們陪你錢，我們三個老板也就各承擔一份。」陳老板毫不客氣地說。
「陳總，你要明白，我是不情願打官司的，打官司是要花大量錢的。咱們會兩敗俱傷。如果你實在要逼我打官司，我就只好打了，到時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楊瓊好不示弱地說。
「楊小姐，我覺得你最好別往火坑里跳。」
「陳總，你別看我這人柔弱，我可是勇往直前的人，哪怕就是火坑，我也要勇敢地去跳。」
這次談話大家沒有達成一致協議，不歡而散。一回到家里，楊瓊坐在沙發上，氣惱地皺著眉頭，她想，本來是他們的東西，現在開發商硬要拿走，他越想越覺得滿腔怒火。她高聲對剛下班回家的肖敬軒說︰
「談判沒有成功，咱們打官司吧。」
「我早就想到了，開發商肯定不會給我們房子的，必須走打官司這條路。」肖敬軒走過來坐在沙發上說。
「那請誰做律師呢？」兩人正商量著，楊瓊單位上的同事也是鄰居的周青女士樂樂呵呵地走進來，滿臉堆笑地問︰
「你們在商量什麼呢？」
「房子的事。」楊瓊說，「請坐，周青——敬軒借錢在市區臨近車站的地方買了兩間營業廳，剛買幾天，房子突然漲價了，誰知，老板卻自作主張賣給了別人，現在我們準備打官司，在商量請律師的事。」
「楊瓊，我們單位上王枝蔓的哥哥就在法院，不過，他現在已經退休了，是過去的老院長。你何不去找找她，和她哥哥探討探討這個官司究竟值不值得打再說。」周青提醒說。
「對呀，我明天就問她去。」楊瓊恍然大悟地說。
「敬軒，你現在手上有證據嗎？」周青問。
「有，我多次與售樓小姐的通話記錄，還有那天，我去交錢，售樓小姐說出納不在，我便去中國農業銀行存款，有存款單，」
「敬軒。」楊瓊說，「你平時工作，又要去醫院照顧父親，看你這段時間人也消瘦憔悴，房子的事，就交給我去辦。況且，你個性急，我怕你一個大男人去了，不能好好和別人談，動不動就和別人吵，這樣辦不好事情的。」
「我知道，你一天里里外外地忙碌，也挺累的。但也只好辛苦你了。」肖敬軒說。
「敬軒，楊瓊可是一個能干的人啦，你娶到了她，真是你的福氣。」周青嘻嘻哈哈地說。
第二天早晨，楊瓊來到單位辦公室，她在走廊上遇到曹葉秋，曹葉秋招呼她說︰
「楊瓊，想好了嗎？準備打官司嗎？」
「我想去找找王枝蔓，她哥哥在法院，和她哥哥商量商量，看這官司勝負如何？」
「哦，如果到時要請律師，我可知道一位很有名的律師，那個律師是打大的刑事案件的，人很正派，又非常敬業。曾經，我家也遭遇過一場官司，開始打輸了，後來，我當郵電局長的大爸就給我找了這位律師——丁大鵬。結果，他硬是把案件翻過來，打贏了。」
「好，待我去找找王枝蔓商量商量再說吧。」
楊瓊來到王枝蔓辦公室向她說明了此事，王枝蔓是個隨和豁達，樂于幫助別人的人。她長得很標致，膚色白皙，她的臉嬌艷照人。她的穿著打扮流露出一種浪漫的氣質。她的黑眼楮帶著笑意說︰
「楊瓊，我中午就把我哥約到我家來，你吃了飯之後就到我家來，和她商量吧。」
「枝蔓姐，太謝謝你了。」
「別客氣。」
中午吃了飯，楊瓊來到王枝蔓家，她在沙發上落座後，枝蔓熱情地給她泡了一杯綠茶。隨後，枝蔓又給她哥去了一個電話，不多一會兒，她哥便到了。楊瓊立即站起身來迎接他。王枝蔓在一旁介紹說︰
「這是我們單位上的楊瓊女士，這是我哥王其麟院長。」
「您好，王院長。」楊瓊重又在沙發上落座後說，「王院長，我愛人在車站附近買了兩間二樓營業廳，現在房子漲價了，開發商不賣給我了，轉賣給了紅木家私老板，我想現在打官司，你看這官司能不能打呢？」
「合同給我看看吧。」王院長在沙發上坐下後，喝了一口她妹妹給她沏的熱茶說。
楊瓊從手提包里拿出合同遞給王院長，王院長接過合同書仔細看了起來，他逐字逐句地研究，末了，他帶著從容冷靜的語調說︰
「首先，這份預售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其次，你這是按揭貸款的，如果開發商不賣給你，他也應該給你出具通知書，直到現在，你都沒有接到通知書。而且，這份合同是一個不平等的合同，開發商制訂這份合同完全是從他自己的利益出發的。這個官司你可以打。」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請律師了嗎？」
「哦，正準備請一個外地律師，他叫丁大鵬。」
「外地，太遠了吧？不如我給你請一個。他叫高泉，是興恆平律師事務所的。」
「好的。」
「干脆，現在我打電話就給你叫來，因為你這官司得早點起訴，拖遲了，別人還說是你違約。」
「好，我也是這麼想的，想盡快起訴，托遲了對我們不利。」
王院長拿起手機給高泉去了一個電話，不多會兒，高泉就到了，王枝蔓又熱情地給高泉沏了一杯茶。高泉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後，決定當天下午就到法院去立案。
下午上班時，楊瓊來到單位辦公室，她抬了一把椅子，坐到曹葉秋身邊，露出十分抱歉的神情對曹葉秋說︰
「葉秋啊，我現在決定不請丁律師了。王枝蔓的哥哥給我請了一個本地律師，看在枝蔓的面子上，我也不好推辭。」
「沒關系的。」曹葉秋輕輕一笑說。但她的內心卻在想，本地有些律師是不行的，又不敬業，而且有可能在里面和稀泥，吃了原告的錢，又吃被告的。其結果會把事情辦砸的。他想著便月兌口而出︰「楊瓊啊，你可要注意，看這個律師會不會誠心誠意給你辦事，他如果被開發商買通了，到時他就不會幫你說話了，反而為開發商說話去了。」
「好的，我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