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楊瓊聘請了律師，在一個市區法院走上了打官司的道路。但是她內心卻充滿了許多矛盾，一是她和肖敬軒提供的證據，這個律師卻不積極去提取，高泉只要了當時去銀行的存款證據和售樓部的電話通話單及幾個人證。在楊瓊的眼里，其中有一個最重要的人證，就是肖敬軒當時去存款，踫見中國農業銀行的一個保安，當時快下班了，存不進去了，他焦急地在中國農業銀行踱來踱去。這時，被那個保安看見了，他主動上前去問他，他于是向他說明了他存這些錢是去買房子的。楊瓊和肖敬軒認為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證據，他倆又親自去找到了那個保安，那個保安很同情他們，並答應為他們作證。可當楊瓊給高泉去電話叫他去取此人的證據時，高泉卻說用不著。二是有好多次楊瓊給高泉打電話，高泉卻拒不接，甚至關機。後來，楊瓊又在單位上一個同事那兒听說了高泉這人的人品差，曾經幫那同事跑分配工作的事收了五千元錢卻不幫那同事辦事，結果卻把他自己的一個情婦分配到了那里。楊瓊此時想起這些事，心中甚是焦慮不安，他怕高泉被開發商買通了，不幫她辦事，不要高泉吧，也不好，高泉已收了她的律師費，再請別的律師，又要花錢。再說，礙于王枝蔓哥哥的面子也不能這樣做。咋辦呢？這些亂糟糟的思維縈繞著她，揮之不去。她兩臂抱在胸前，在屋里踱來踱去，他一會兒走到窗前，一會兒走到沙發旁，一會兒又端起茶幾上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喝。這時，門開了，肖敬軒走了進來。
「有什麼事嗎？楊瓊，你顯得焦急不安的樣子。」肖敬軒一邊說一邊坐到沙發上用探尋的目光盯著她問。
「敬軒，我總覺得這個律師懶懶散散，不可靠一樣。要是他今後不幫我們說話而偏向另一方，咋辦？」
「信訪，信訪怎麼樣？」肖敬軒那雙黑眼楮露出堅定的目光說，「咱們兩條路都走。」
「好，這主意不錯，咱們現在就寫一份呈詞吧。」楊瓊露出興奮的目光說，「寫好了，明天我到信訪辦去交。」
「好的。」
于是，兩個黑發腦袋湊在一起，由肖敬軒執筆，在他們鋪開的信紙上，用熱情澎湃的語言寫下了他們想說的話。
第二天，楊瓊抽空去了市政府信訪辦，那時正值一位何副市長在值班。那位何市長是一位微胖的中年人，此人嚴肅認真，辦事精細，處理一切問題注重實際，堅持原則。他的眼楮顯得很黑，很明亮，流露出一種冷靜沉著的目光。他坐在烏漆木的大桌旁，仔細看了楊瓊遞的呈詞，又听了楊瓊詳細的敘述，然後拿起桌上的筆，用瀟灑遒勁的字體向房管局批示了要求盡快解決此事。楊瓊拿著批示感激地向何副市長道了謝，走出了房間。她又心急火燎地趕到了房管局。房管局里辦事的人很多，那些人行色匆匆，來來去去。楊瓊在大廳里一個辦事人員那兒了解到她這件事情應該找房管局的副局長——李局長解決。楊瓊走進李局長的辦公室把呈詞遞給了他，並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詳詳細細給李局長敘述了一遍。那位李局長中等個子，他穿著整潔講究，具有紳士風度。是一個態度和藹的人。一雙大眼楮很靈活，炯炯有神。他用專注的神情仔細地听著楊瓊的敘述。末了，他說︰
「小姐，別人現在不賣給你了，他算是違約，如果他願意付給你違約金，那你就只好作罷。」
「他這是惡意違約，串通第三方，把我的房子以高價賣給第三方，我可不會輕易作罷。」楊瓊不依不饒地用平靜的語調說，「為了這件事，我可專門去書店買了有關法律書來研究，我知道，法律是公平公正的。我希望得到你們公平公正的解決。」
「這樣吧，小姐，你現把呈詞書放在這兒，等我們局里研究一下再說，這家開發商呢？我先打電話問問，看對方能不能和你共同協商解決，如過他願意，就通知你，好嗎？」
「好的，我希望李局長能為我伸張正義。」楊瓊說。
第二天下午，局里的幾個人在一起研究，提出了幾個調解方案，一是楊瓊的兩間房子位置處在中間，把紅木家私的位置隔開了，那麼讓紅木家私的老板把末尾兩間房子，讓給楊瓊，交換一下位置。二是讓開發商老板，另外把一樓的門面以低價賣給楊瓊一間。經過大家的磋商，便把楊瓊和開發商通知到局里調解。但這兩個方案都沒達成一致的協議，開發商給紅木家私的老板去了電話說明此事，但紅木家私的老板不同意交換，另外，讓楊瓊買一樓的一間門面，但一樓的門面要價太高，幾乎是每平米一萬多元，這對于楊瓊來說，乃是一天文數字，楊瓊覺得不合適。後來，開發商願意以低點的價格拿一套住房給楊瓊，但楊瓊害怕今後住房不好賣，就沒同意。最後，大家沒達成一致的共識，李局長苦笑著，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
「這叫我們無能為力了，既然你們兩家達不成協議，那麼你們就只好走打官司這條道路了。」
「只有這樣了。」楊瓊斬釘截鐵地說。
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時間在悄無聲息地流逝。楊瓊在逝去如飛的日子里耐心地等待著開庭審理。眼看春節即將來臨，整個中國大地籠罩著節日的喜慶氣氛。人
們開著豪華型的小轎車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采購年貨。這一天，終于等來了庭審的時間，楊瓊和肖敬軒叫了一些親朋好友及同事到法院作為旁听。
法官——唐廳長，是一位中年人，中等個兒，面容堅定嚴肅，一雙銳利的黑眼楮。他邁著剛毅的步伐從門口走進來，面帶笑容地和大家點頭招呼。他走到主席台上，把手中的資料放在桌上，用那雙黑眼楮很快掃視了一眼大廳，他發現被告缺席了，自言自語地說︰
「怎麼被告沒到？」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開發商的電話號碼，大聲在電話上說︰
「喂，今天開庭審理楊瓊女士的案子，傳單不是早就送給你們了嗎？你們為何沒來？」
「唉，我居然搞忘了，馬上就來，馬上就來。」開發商在電話那頭說。
「搞忘了？」唐廳長疑惑不解地通過電話反問道。隨後，他向眾人說，「再稍等片刻吧，被告馬上就到。」
眾人低低地竊竊私語，對開發商這種極其怠慢，不屑一顧此事的態度作法，深感不滿。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流過去，二十分鐘過去了，唐廳長等得不耐煩了，帶著刻不容緩的語調說︰
「已經等了二十分鐘了，不再等了，現在進行缺席審判——開始由原告陳述事情的經過。」
高泉平靜從容地翻開資料，用不急不慢的語調陳述著事情的經過，末了，又把一些證據交到台上。在高泉講完後，楊瓊又作了一些補充。
庭審很快就結束了，當開發商開著小轎車緩緩駛進法院時，眾人都已站在法院的壩子里準備散去。人們紛紛說︰
「你看，開發商來了，看樣子挺著急的。」
「是呀，你看他們陰郁著臉，背著包包，大概上樓找法官去了。」
「誰叫他們那麼怠慢呢？不來就要缺席審判。」
以後幾天，楊瓊又把自己認為是有必要的證據親自交到唐廳長手里了，在這以前，她拿這些證據交給高泉，高泉說沒有必要，她對高泉不大信任，心里老想著那些證據，于是和肖敬軒商量後，便親自把一些證據補上去了。
春節很快到了，人們都回家與親朋好友團聚去了，楊瓊的案子便被擱置起來了。新年在聲聲炮竹聲中轉眼逝去。漫天飛雪的嚴冬流去了，萬紫千紅的春天悄然而至。人們又各自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開始忙忙碌碌了。楊瓊整日里悶悶不樂，情緒低落，反反復復地想她官司的事。官司的判決書遲遲沒下來，是勝是敗？她心中沒多大底。這天晚飯後，她與肖敬軒再次商量官司的事，楊瓊決定親自買些禮物去拜訪那位法官。
第二天下午下班後，楊瓊提著兩瓶茅台酒，買了一條中華煙，用紙袋裝著，提在手上，她緩步登上了層層樓梯，在四樓上找到了唐廳長的家。她站在他的家門口，心咚咚地跳著，她覺得她這樣冒昧地拜訪他，會不會遭到他的斷然拒絕。她用左手提著紙袋，右手摁響了門鈴。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唐廳長戴著眼鏡的臉，他嚴肅地問︰
「哦，楊瓊女士，有什麼事嗎？」
「唐廳長，關于我那官司的事，我想找你談談。」
「進來吧。」
唐廳長客客氣氣地招呼楊瓊在沙發上坐。楊瓊把紙袋放在桌上，十分拘謹地坐在沙發上。然後唐廳長又給楊瓊沏了一杯熱茶端上來放在茶幾上。
「唐廳長。」楊瓊誠懇地說，「我想對你談談我的家境狀況，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情和援助。」
「怎麼？」唐廳長問，「家里出了什麼事嗎？」
「先前，我的父親得了重病，花去了很多錢。在不久，我的公公又患了癌癥，現在仍舊住院治療。好不容易，我的老公買下了這兩間營業廳，本想賺點錢救命在旦夕的病人，誰知開發商出爾反爾，擅自賣給了別人。我希望唐廳長明察秋毫，從正義的立場出發，能為我們作主，我將一輩子感恩戴德。」
「案子呢？我們正在研究，馬上就要下判決書了，你相信，我這人一般都是站在正義的立場上說話。」唐廳長用平靜的語調說。
「唐廳長，我給你買了點禮物，請你收下。」楊瓊指著桌上的紙袋說。
「不用了，你的家境比較困難具體，你還是拿回去吧。」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就請你收下吧。」楊瓊站起來說，「唐廳長，打攪你了。我走了。」
「拿著，拿回去。」唐廳長抓起桌上的東西固執地遞給楊瓊。楊瓊推辭著急步跑出了房間。
楊瓊從唐廳長家里出來，她簡直是心花怒放，許久以來心里的重負卸下來了。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將賺上一些錢還清所有債務。她站在公路上，雙手插在口袋里，喜滋滋地望著夕陽染紅的天邊以及天底下那向甲殼蟲一樣流向天邊的車流，她不由情不自禁地哼起熱情奔放的歌向家狂奔而去。
十多天後，楊瓊終于拿到了法院把房子判給她的判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