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後的第四天,小丁子來告訴我,二嫂留了封書信,離開家去追趕二哥了。我又驚又氣又擔心,動了胎氣,分娩下第三個兒子玄鷹。一清醒,便忙忙寫了封信給永璘,一是報母子平安,二是讓他務必打听出二嫂的下落,如她去軍中,也不要責罰她,好好勸她回來就是。由于大隊並未走太遠,回信第二天便快馬送到了,永璘在信中說知道我們平安很欣慰,這下便可放心打仗了。二嫂已到軍中,他留她在軍中效命,並告訴我會好生保護她平安周全。我料是二嫂不肯回來,永璘沒辦法,殺不得也放不得,只好留下她。想到當初二哥也曾留書出走投軍,不由笑了,他們倆倒是挺象的呢。叫進王孝堂,叫他去府中跟母親家人交待二嫂行蹤,讓家人放心,一切自有皇上照應。
我產子後的第四日,正在宮中休息,御坤殿總管太監賈至忠來稟告,說純貴人上吊,幸而被宮人及時發現,救了下來,現正在搶救呢。我忙叫平姑姑備鳳輦,平姑姑賈至忠都勸︰「娘娘剛剛產後,身子還虛,不妨在宮中靜養,奴才們有消息會隨時稟告娘娘的。」我道︰「皇上不在,宮中不能亂,你快去備輦,平姑姑幫我換衣。」掙扎起來換好衣裳,扶了宮女出殿,上了輦。
剛出宮門,就見安姑姑走了過來,我不待她開口,便道︰「安姑姑隨本宮去看看,若處置得不公,安姑姑再訓誡。」她連道︰「不敢。」說道太皇太後擔心我氣急傷身,所以差遣她過來好生听從傳喚侍候的。說著隨在輦邊,跟我去翠雲軒。
翠雲軒又是哭聲,又是叫嚷聲,亂成一片。賈至忠喝住宮人,道︰「吵什麼?皇後娘娘在來了!侍候的宮女小子各安其位,不要亂!」宮人放漸安靜下來,跪地迎駕。
良妃已在里面,還有兩三個宮眷,正在勸說純貴人。見到我,她們忙跪下迎候,我道︰「姐姐們平身!」走到床邊坐下,問御醫︰「怎麼樣?」「貴人還好,」御醫道︰「只是受了點兒驚,傷了點皮肉,有點郁結之氣,身子應無大礙的。」我松了口氣,側頭咳出一口血痰,看著宮女給她喂下藥,她緩緩蘇醒過來,無神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我恐她害怕,柔聲道︰「你好些了嗎?」她臉色一變,抬起手來指著我,道︰「你……你來干什麼?是來殺我的麼?」她誤會倒是不小,良妃溫和地道︰「純貴人,皇後娘娘听得你受傷,不顧產後虛弱前來看你,你不要胡言亂語,沖撞了娘娘。」她冷笑︰「她會來看我?別假惺惺了,她只想讓我死!當初說什麼好心接我來侍奉皇上,其實不過是邀買人心,博個賢惠的名兒,為了當這個皇後。現在她後位也坐穩了,還留著我干什麼?我不如早點自行了斷,也免了受這個蛇蠍女人的侮辱!」我又驚又怒,實在想不到她竟說出這種話來,胸口一陣氣堵。張口噴出一口血來。
「娘娘,」宮人慌了,平姑姑扶住我,忙著叫人︰「傳陸太醫進宮!」我擺擺手,平姑姑給我擦了嘴角的血。宮女捧上參茶,平姑姑怒道︰「這等小人之物,誰知道有沒有下毒?」良妃在喝斥純貴人,其也幾個妃嬪踐的跪在地上叩頭求情。
我定了定神,道︰「吵什麼?你們眼里還有本宮麼?」她們方漸漸住了口。我看著純貴人,道︰「你此刻生病,神智不清,本宮不來同你計較。皇上從在翠雲軒連住十幾日到絕足不來,其中緣故是什麼太皇太後清楚,皇上清楚,本宮清楚,你心里更清楚!只是你腦子尚在糊涂而已!你受寵之前,本宮已從選侍升為貴妃,說句不怕你傷心的話,只要本宮還在這後宮,沒有人的位置越得過本宮去!這是皇上的原話,你若不信,不妨等皇上西征回來親口去問皇上。皇上若跟你說半個不字,本宮即刻將這後位拱手相讓!你性子好強,樣樣兒都想跟本宮比,生而好勝,原也沒錯兒,可有一樣你比不上本宮,那就是你心胸不夠寬大無私,人若存了自私的念頭,越聰明受害越大,所謂‘量大福也大,機深禍越深’就是這個道理。你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之後,本宮對你自有處置!」
扶了平姑姑站起身來,走到屋外,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良妃等道︰「賈至忠,通知各宮及女官,至御坤殿正殿,本後要好好理理這宮務了。」「娘娘,」良妃勸︰「娘娘身子不好,不宜勞神,本妃替娘娘管教她們,娘娘還是先回宮休息吧。」我看著她,問︰「你處置得了麼?」她臉微微一紅,道︰「臣妾自是萬不及娘娘,只是皇上臨行前特意囑咐臣妾,讓臣妾一定要照應好娘娘,如今娘娘傷怒吐血,臣妾如何向皇上交待?娘娘,請您回宮歇息吧。」說著哭了起來,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周圍的宮人也是一片哭聲,顯是受了驚嚇。我咬咬牙,道︰「放心,本後死不了!擺駕御坤殿!」
我先回了宮室,換了件干淨衣裳,喝了參湯,歇息了片刻,站起來,頭不由一陣陣發暈,平姑姑和安姑姑忙扶住我。我看看一言未發的安姑姑,問︰「姑姑可要隨本宮一起整頓宮務麼?」她恭恭敬敬地垂目道︰「太皇太後叫奴婢來侍候娘娘,奴婢自是不敢有違太後懿旨!」我道︰「那便一同去吧。」「是。」她斂首應了,跟在身後,走到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