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向安姑姑,問︰「姑姑看本後處置的可還稍合太後之意麼?」她默然半晌,道︰「娘娘恩威並施,仁慈寬厚,處置的極為妥當,只是娘娘這身子……奴婢該如何向跟皇上交待?」我笑笑道︰「姑姑是太皇太後的人,只需向太皇太後交待即可。本後自會向皇上交待的。」她跟平姑姑扶起我,走到內殿,扶我靠在床上,道︰「皇上一直擔心娘娘身子,走前再三囑咐奴婢要好好看顧娘娘,如今娘娘這麼樣吐血,奴婢實在的負皇上所托……」說著禁不住哭了起來,我暗暗嘆了口氣,道︰「姑姑放心,我是一時急怒攻心,並無大礙,休息幾日就好了。」她擦擦淚水,道︰「娘娘總是這麼說,那奴婢先回去了,也好讓娘娘早些歇息,娘娘若有什麼事,可差平兒來告訴奴婢,奴婢甘為娘娘趨策。」我笑著點點頭,實已無力再說話,只示意平姑姑送她出去。平姑姑回來後,喂我喝了藥跟參湯,我實是乏累已極,側頭沉沉睡去。
夢中見到已死的祥貴人和金玉奴,血淋淋地撲來,又嚇得醒轉過來,叫人倒茶時方發現陸天放跪在床頭。
我喝了幾口參茶,他要請脈,我沒伸出手,盯著他問︰「陸太醫是否要將今日之事告訴皇上?」他答︰「臣只奉旨為娘娘消費品病,後宮之事臣並無權干預。」我換了個說法,道︰「那麼,陸太醫是否要將本宮嘔血之事稟告皇上?」他道︰「臣職責所在,不敢欺君,娘娘見諒。」我道︰「本宮求太醫一件事,此事暫時不要告訴皇上,等本宮痊愈之後你再說,行麼?」他回答︰「皇上臨行前一再嚴告臣不得對娘娘的病情有絲毫隱瞞,臣不敢違抗皇上的旨意,況且,即便臣不說,後宮也自會有人告知皇上。」我道︰「別人說不說那是別人的事,本宮只求太醫不說便是,況且只是拖延些時日,並不是要你欺瞞聖上。皇上此刻正在用兵,最忌分心分神,西征之事皇上已籌措良久,務必要全勝而歸,任何事現下都比不上這事兒來得大。你既忠于聖上,當知大忠與小忠之分,太醫認為本宮說得可對?」他猶豫良久,道︰「臣遵娘娘懿旨,但望娘娘謹听醫囑,按時服藥,悉心調養,再不可動氣傷神,勞心勞力,否則臣醫術再精,也治不了娘娘的病了。」我寬慰地松了口氣,點頭道︰「就依著太醫所言,多謝太醫。」伸出手腕,他搭上脈,邊診邊道︰「娘娘素來吃丸藥的,但配制丸藥需若干時日,終不如湯藥方便……」我知他話意,打斷他的話道︰「你既要我喝湯藥,我听你的便是,不過熬些苦楚,本宮忍得下。」他舒展眉頭,道︰「娘娘只需苦上一個月便會大有好轉,日後臣再配制丸藥給娘娘服用。」我笑道︰「想必你已煎上了,那就拿上來吧。」藥味都聞得見了。他亦是微微一笑,轉頭叫宮女去取藥。
平姑姑扶我坐起來,靠在枕上,陸天放小心翼翼的接過宮女手中的湯藥,捧過來,放在我面前。我一聞到那味道便想吐,陸天放神色嚴肅,道︰「娘娘,良藥苦口,臣請娘娘為皇上皇子及江山社稷服下此藥。」我只得接過來,勉強飲了半碗後就再也咽不下去了,那飲下的半碗藥哽在胸口,隨時都要吐出來。陸天放叫宮人︰「去取兩枚橄欖來,再將娘娘素習喜用的木樨香瓶拿來。」宮女走去取來,陸天放道︰「娘娘請將橄欖含于口中,姑姑將香瓶置于娘娘鼻下。」我含著橄欖,嗅著香瓶,果然漸漸好些了。看了看那半碗濃黑粘稠的藥汁,狠狠心,閉上眼一飲而盡,苦味兒沖得我淚水齊流,姑姑忙將另一枚橄欖塞入我口中,才免我吐出藥汁。過了良久,我輕輕吐了口氣,覺得汗透重衣,渾身無力,陸天放道︰「謝娘娘!」已是語帶哽咽。我揮揮手,令他退下自去歇息,才在平姑姑的扶持下緩緩躺了下來。